[西楚]霸王无独 第105章

  沐浴在谋臣们混杂着了然、惊奇与赞同的目光中, 项羽浑然不知自己的本意已被歪曲,只定定地注视着还瞪大

  双眼、面孔上就如写着‘难以置信’这四字的爱将。

  “……谢大王赏赐。”

  吕布脑子还懵着,凭本能干巴巴地谢

  了句恩,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下, 将要地将这把不久前才归还的龙渊剑别回了腰间。

  见爱将威风凛凛、气定神闲的模样,

  项羽眸底飞快掠过一缕满意。

  接着,他又宣布了对大破九江郡、擒首叛黥布居首功的骁将龙且与钟离€€的赏赐€€€€龙

  且暂迁任九江郡首, 钟离€€暂迁衡山郡守。

  二将欣喜谢恩后, 项羽面上喜怒难定, 只淡然道:“回营罢。”

  此令

  一出, 人群少顷既散得干净。

  唯独黥布那身首分离的尸躯仍卧于砂石地上, 底下是已然涸开、红得刺眼的大片血泊。

  面对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把手营门的戟兵却是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更无人会上前去对昔日意气风发的九江王躯,

  进行收敛。

  吕布绷着脸回帐中,闷不吭声地坐于主位,习惯性翘起一腿,刚得手的龙渊剑则还未焐热、就被他随手丢

  到了矮桌上。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盯着那剑柄上的纹路瞅,一边暗暗揣测憨王心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就凭项羽的那榆木脑袋瓜?

  吕布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轻“呵”一声。

  €€€€谅他也奸不到老子头上!

  上回赐剑,是为了叫他坐镇那咸阳老巢,提防贼子趁机生乱。

  吕布虎眸一眯,脑海中一道霹雳电光,照得他一下心

  如明镜!

  €€€€那这回赐剑,必然是又要他再派做些棘手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念头甫一冒出脑海,吕布就听得

  外头有兵卒小心翼翼道:“吕将军,大王相召,还请移步主帐。”

  吕布难掩得意地轻哼一声。

  这不,果然来了!

  他有心弄明白这项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爽快一掀袍袂,大步流星地朝主帐行去。

  不等他行至帐前,项王亲卫已

  俯首行礼,先替他掀开了帘账。

  且不说自项王那日下令后,这位吕将军若想入王帐,无需再先经通报……单凭方才大

  王当着楚众高官的面,亲手赐下的佩剑龙渊,这偌大楚营即无吕布不可长驱直入处。

  吕布大大方方地入帐,双目往四

  下一扫,见除一丝不苟地端坐在主位上的憨王外,并无别人,顿时连恭敬的样子也懒得做了。

  他草草拱手一礼,不等

  项羽开口,就在老位置上落了座。

  因二人位置离得极近,都是身长腿长的颀长个子,加上吕布坐姿还是一贯的随意…

  …

  项羽面色如霜,此时却敛了目,目光静静落在那一晃一晃、只消往前再靠半寸,就能抵着他膝头那一截修长漂亮的

  小腿上。

  吕布全然不察呆王在走神,顶着副‘老子早猜到了’的得意表情,难掩期待地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项羽被唤回神,闻言微愣。

  吩咐?

  他缓缓地眨了下眼。

  ……并无吩咐。

  吕布偷偷摩拳擦掌,哪里察觉

  出项羽此刻的茫然。

  他绝非高伏义与陈公台那等劳碌命,之所以盼着来活干,实有各种原因。

  他随楚王军驻这灵

  璧处已有数月,不仅嘴里淡出鸟来,浑身筋骨也闲得发酸,眼看着方天画戟再闲置下去,保不准都得生出铁锈来。

  只

  消一想韩信那便宜兄长此刻保不准正在魏国大杀特杀,就忍不住感到几分技痒,着实想去掺上一脚。

  况且他来此的主

  要目的,哪是为这憨子锦上添花,陪其闲得发慌?纯粹是怕了对方又脑子抽抽、去行那屠城的混账缺德事儿。

  既项羽

  已然醒悟,一时半会也无仗可打、更无城可屠,他没了后顾之忧,何不出去溜达溜达,好为早日达成杀耗子的大业添砖加

  瓦去?

  项羽哪知爱将这番曲折心思,只漠然从旁提起一物,推至对方身前,言简意赅道:“能饮否?”

  好酒!

  吕布曾为酒中老饕,一闻那醇香之气,就知酒酿优劣,眼睛不禁一亮。

  他下意识地就要回句“能”,却猛然忆起仅

  醉两回、就险些坏了两回事的惨痛教训,顿时将伸至半途的手给果断撤回了。

  对上项羽疑惑的眼神,他大意凛然道:

  “军旅之中,岂可滥饮?布斗胆奉劝大王,这杯中物虽好,却不可多沾!”

  项羽默默投去意味复杂的一瞥。

  却并

  未言语,从善如流地将酒坛子推开了。

  吕布悄然咽了口唾沫,艰难将目光从那玩意儿上移开,复开口道:“大王因何

  事相召?”

  难道无事便召不得么?

  项羽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两条鲜艳长翎看,心中如此暗答。

  将奉先召来,的

  确无甚具体缘由。

  若真要有,那是他因黥布之事,生出几分烦躁与戾气来,始终驱之不散。

  但与遭叔父项伯背叛

  时,这股恼怒,又无疑要淡上许多。

  是以他心里的这份不痛快,便叫冷肃神情掩盖住了,未叫臣下所察。

  思及上

  回心情好转,是托爱将醉酒吐真言之功,他便鬼使神差地遣人取了美酒来,再召来吕布。

  孰料爱将目光炯炯,眼中满

  是不知因何而起的期待,却既不肯沾酒,也不肯主动开口讲些什么……

  项羽神色漠然,目光深沉。

  却无人知晓他

  心里正因计划不成,不知下一句如何作答,而感到为难不已。

  好在吕布是个思绪跳脱的,见这憨子不知怎的又神游天

  外,他也不怎敢指望对方了。

  遂眼珠子一转,略作思忖,又正了正色,郑重开口道:“布入楚营,满打满算不过半载

  ,资历甚浅,功绩亦不过寻常,却得大王如此信重,实是心中有愧€€€€”

  任谁都能听出,吕布此时不过是胡乱谦虚几

  句作为开场白,好一会儿进入正题。

  孰料项羽平日根本未关注旁人打甚么官腔,从爱将口中出来的话,他却聚精会神

  地听着。

  吕布一路说下来,他眉锋就越蹙越紧,这会儿更是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神色严肃地较起了真:“奉先立功甚

  巨,不过因种种缘由,不好叫世人知晓,然楚营上下,却都心知肚明,何来‘当不起’一说?”

  吕布眼皮一跳。

  他不过客套几句,这憨王较真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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