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第119章

  也不知独领部曲大义护甬道的奉先,此时如何了……

  因他威仪深重,面容一贯冷

  峻,帐中仍是无一人能察觉出大王已然神游天外。

  直到范增忽唤了声“大王”,项羽才眸光一定,骤然回神。

  却

  说楚军刚攻下博阳城不久,却未能逮住张耳等人,叫其裹挟残部,朝临淄跑了。

  在范增建议下,项羽未仓促去追,而

  是先领大军驻扎于博阳城外稍作修整,只领数百人入城,再次接管博阳城里诸事。

  因博阳城中百姓先前受张耳部胁迫

  ,不得不奋死出力抵抗楚军攻城,让项羽多费了些功夫围困方才拿下。

  现面对二度入驻的楚军,不仅民心惶惶、畏惧

  这凶神恶煞的兵士不复宽容、将要秋后算账,连对项王脾性甚为了解的范增也暗暗生出忧虑。

  唯恐大王恼了百姓助张

  耳抵楚的举动,再度下令屠城泄愤,叫前功尽弃。

  范增此言一出,全然不知亚父那颗忧心的项羽凝神细忖片刻,终于

  消化了方才过耳就忘了的诸多信息,平静地看向在座众人,神色淡然道:“便依亚父之言。”

  此言一出,何止是范增

  ,在场众人胸口悬着的大石都无声落了地。

  范增如释重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放松之余,满是皱褶的面上,

  也再抑制不住欣慰的笑容。

  若非大王切实开了窍,意识到民心之重,又岂会真正收起杀心,如此宽宏大度地对待降俘

  ?

  项羽不知众人欣喜,只出于习惯,不知第几回将目光投向爱将总坐的位置上,又不知第几回望了个空。

  在座数

  十人,唯独不见姿态看似疏懒、双眸却神采奕奕的爱将。

  亦不见那两道再醒目不过、总晃个不停的雉鸡尾羽。

  项

  羽眼底掠过一抹不自知的失落。

  也罢。

  他虽好付诸武力,大刀阔斧地征伐四野,不耐烦耍弄心机手段。

  但按

  亚父等谋臣所言,唯有安抚民心,宽容待降,方可早定中原。又唯有早日将叛军除尽,方可早日率众将归都邑咸阳……

  项羽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莫名躁动的胸口,仍按捺不下归心作祟。

第71章

  翌日, 大军再度开拔,朝临淄挺进。

  才

  从博阳逃出的张耳一行人,此时姗姗得知原要作为退路的盟友赵歇, 竟已骤然反叛时,顿时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

  先前对战锋芒毕露的楚军主力时,缺勇少谋的张耳哪里是历战多年、战无不胜的项王对手。

  两军人数相当, 但数月

  交战下来, 楚军不过伤了毛发,折进去二三万人,他却是损伤惨重。

  €€€€二十万由赵地临时征调来的大军, 战死者竟

  已高达十万之众。

  余下十万人里,也有四万顽抗被俘, 仅得六万生还者随他半夜偷偷逃出博阳, 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临

  淄, 才有了喘息时机。

  张耳活了大半辈子, 经过无数大风大浪, 虽知晓局势不利,但想着后方尚有赵土可据, 又有代

  燕二国为盟,始终觉得尚有一条生路留着。

  于是在诸将士气低迷时, 他还可强颜欢笑, 鼓舞士气。

  然而盟友反目

  的军报甫一传来, 他竟是垮了精神气, 比臣下还来得郁郁不安。

  麾下虽还有二十万齐兵, 但张耳心知肚明的是,齐民

  对他这趁虚而入、据地称王的外人,从来是面服心不服。

  他这羁旅政权一时站不住脚, 唯有匆忙立了一姓田的为齐王

  ,想重施当年拥立赵歇以收复赵地民心的故技。

  却不料他暴征暴敛、不断逼迫百姓随他抵抗强悍楚兵、落得伤亡惨重

  、粮价飙升、民不聊生的诸多恶行,早招来齐民深深怨恨。

  自己且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对明摆着是他傀儡的伪王,又

  岂会愿意买账!

  当年于齐地颇有名望的田荣等人,做此行径时亦被百姓恨极,落得睡梦中叫齐民割了首级的结局,何

  况只是张耳这一外来人?

  同为外来军势,当初秋毫无犯、抚恤遗孤、释放俘虏的楚军,可比他们优容仁厚得多!

  时隔不久,却有如此鲜明对比,齐民自是更不愿臣服于张耳。

  见张耳军落入下风,早有见风使舵的齐地城县主动背离

  ,对楚军大开门户,望风而降。

  得知除他派去重军驻守的几大旧都邑外,齐地城县大多不战而降,甚至调转头来加入

  楚军,要将他们撵出齐地时,张耳实是气得几欲吐血。

  面对满腹怨言的齐民,他着实有苦说不出。

  谁不知仁待百

  姓方可得民心?

  他分明是有此心,却无此力!

  楚国劲旅来势汹汹,他若不靠征敛,根本养不起这四十万兵卒,哪

  里顾得上那一时半会派不着用处的齐民死活!

  哪像是楚国据东西两片至沃之地,又尽得前秦宝库之财,自可财大气粗

  ,肆意散财,根本不必图这区区之数。

  尽管知晓大势不利,张耳到底不愿坐以待毙。

  在荒颓半日后,他很快清醒

  过来,决心以临淄为要塞,趁楚军未至,全军倾力修筑营垒以备日后坚守。

  与此同时,他命人坚壁清野,好让楚军在

  这方圆百里,都得不到任何粮草补充。

  他亲自巡视城中粮仓,听部下汇报,道是凭这些粮食,可供城中人食上半载后

  ,心下不免稍安。

  若真能撑上半载,定可熬到在城外对峙的楚军粮尽兵疲、被迫退兵之日。

  只要缓过这口气,他

  就还有再起之机。

  思及此处,张耳不禁咬牙切齿,恨极了鼠目寸光、胆小怕事的赵歇!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

  与陈馀一道将其扶持上位,到头来竟在最要命时,反咬了他一口!

  项羽所领大军晚上数日方兵临城下,见临淄城外有

  壁垒,一时间难以攻克,遂改了速战速决的主意。

  这一路行来,他已悄然改变了凡事皆以力破力、以战止战的习惯。

  能少损将兵,就少损将兵。

  眼见张耳有备,他便令大军将此城团团围住,每道门都有数层部曲看守,务必不让对

  方再有出逃之机。

  不同于一路大获全胜、士气高昂的楚军,本就因惨烈连败而惴惴不安张耳军,在城中见己方深陷包

  围,纷感痛苦不堪。

  张耳亦是神绪紧张,夜夜难寐,嘴上很快生了好些个燎泡,每一戳破,就叫他钻心的疼。

  最

  让张耳不安的,还是由出了名的暴戾急躁的项羽所领的这支楚军,竟不仅精于速战的野战,还出奇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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