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缪宣拍了拍马的脖子,马儿温顺地动起来。
车夫和侍女都是缪宣临时凑到的人手,而马匹和马车也是从真正从家将府带走的真货。
缪宣一路上走的几乎都是直线,那些因为妖鬼触摸而无人敢走的道路对缪宣来说毫无威胁,最令人庆幸的大概是今年的冬日雪下得薄,否则马车还真的不好走。
缪宣的动作很干脆,而哉雪禅师给的信件也出乎意料地好用,寺院竟然真的和缪宣更换了马匹,不仅如此还附赠了炭火和干粮。
行程再一次开始,许久后车夫终于清醒过来,这一次车夫对缪宣的恐惧又上一层楼,他缩着身子老老实实驾车,而缪宣终于得以空出手,他转身就进入车厢。
缪宣在周身寒气散尽后,又伸手去摸了摸宁宁的额头,少女呓语了几声母亲,随后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为了便利出逃,这几日来缪宣一直穿着女装,而宁宁则被更换上贵族少年的衣袍,两人调换性别竟然也能蒙混过关。
实际上缪宣已经做好了暴力闯关的准备,但是毕竟有病人在,平稳的赶路才是最紧要的目标。
这一次从后田后院中打捞宁宁的计划算得上很顺利,算上赶路,来回总共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这其中那位长宗我部的夫人确实帮了大忙。
缪宣也是在离开后田主城后才知道,那长宗我部的夫人竟然七窍流血地死了,但她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被毒死的……她是被缪宣的力量反噬而死。
这事情就很棘手,虽然那夫人诡异,但缪宣确实是在阴差阳错中杀死了恩人。
这可太生草了,以至于缪宣已经远离城市还是心情糟糕。
夜幕降临,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苏云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夜没有落雪却挂着大风,他找了一个背着风的地方停下马车,打算休整一夜。
付丧神的身躯和精怪等同,几天几夜不睡觉小事情而已,但今夜确实不好赶路,而且车夫也许久没有休息过。
宁宁的病又好转了一些,这让缪宣也稍微放了点心。
今夜缪宣同样需要睡眠,他已经有一段时间忙于赶路没有和羽光忠正见面了,如今即将回到出羽,总得在梦里和这孩子通通气才好。
梦境的世界通往常一样,瑰丽的天空下是金色的海洋,水面微微漾起波纹,羽光忠正娴熟地从水面下爬出来。
如今羽光忠正对自己的认知发生了改变,他在梦境世界中已经不再是那个来自未来的中学生,而是穿着铠甲的年轻将领。
羽光忠正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
他的声音卡住了,这少年对着缪宣瞪大了双眼:“你这是!……你、你怎么回事……”
缪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他内心咯噔一身,勉强维持住稳重的表情:“没什么,一些迷惑他人伪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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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信氏本丸,天守阁。
在熏香浓郁的奢华房间内,端坐在首席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怠倦地撑住了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后田之龙’不过如此……看来不是神龙。”男人喃喃自语,“真是可惜啊,这么快就得回来,阿市怎么一个血脉都没有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灯芯上的火焰发出哔啵的声响,暗沉的夜色严严实实压在窗外,帘幕重重,将一切气息缩在方寸间。
织信宗岐伸手用指节叩了叩腰间的三振刀:“你们啊€€€€一个都没能生出付丧神来,虽然锋利又坚韧,但到底少了些趣味。”
活着的生命已经没有可能了,那么妖鬼总是可以的吧?
这些刀要是能和浅川宣一般该多好?不……就算他们都有了“灵”,浅川宣也是独一无二的。
浅川宣是什么武器呢?也是刀么?太刀?大太刀?€€刀?枪?
真是叫人念念不忘。
织信宗岐从他的位置上站起身,大步走下阶梯,在阶梯的角落边跪坐着一名垂着首的女子,她穿着繁复美丽的衣着,阖着眼像是在昏睡。
织信宗岐朝这女人微笑地伸出手:“蝶姬,来。”
于是这美人就像是被牵动了线的木偶,她睁开了无神的双眼,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优雅地盈盈起身,向夫君伸出了手:“夫君,您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织信宗岐笑笑,拉着爱妻的手边往前走,“我没能找到和能杀死我的龙,也许那法师欺骗了我€€€€不,他没有这个胆子,但所谓的‘龙’一定不是‘后田之龙’。”
蝶姬温顺地回答:“是,您一定能找到的。”
织信宗岐掀起帘幕:“正是如此,我一定能找到的。”
重重帘幕外是紧闭着门的阁楼,厚重的大门在织信宗岐面前自然打开,瞬间露出了阁楼外宽广的河山€€€€这奢华的房间竟是在天守阁的顶层。
天守阁,本丸中属于大名的建筑,它高高凌驾在所有房屋之上,在天守阁顶端能够鸟瞰整个本丸。
破晓前的寒风呼啸着吹入顶层,它肆无忌惮地掀起了帘幕和蝶姬的长发长裙,也同样将织信宗岐的衣袍卷起。
年轻的大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河山,慢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年又是丰收,来年也将一样。”织信宗岐点点头,“火枪队集结完毕,美浓的边境也已经安定下来了。”
蝶姬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她曾是美浓的公主,在嫁到织信家后美浓便被织信宗岐的铁骑踏平,但此刻听着夫君这么说,她仍然像是木偶一样无动于衷。
“真可惜啊……”织信宗岐伸手挑起妻子的下颚,又一次叹气,“蝶姬啊蝶姬,你要是活人该有多好。”
他的爱妻静静微笑,完美得恍若天女。
织信宗岐看着这样的妻子,突然就失去了自说自话的兴趣,他便轻描淡写地松开了手,于是那完美的人偶失去了提线的主人,顿时倾垮在地上。
华美的羽织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在地面上铺展€€€€不,应该说蝴蝶的标本才更恰当。
“还是活物有趣。”织信宗岐单手撑在栏杆上,在夜色中深吸了一口气,“鲜活的东西……嗯……不如上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