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走到了第九层,楼梯到这里戛然而止,那繁星花树一样的灯光被甩在身后,开阔的广间就在眼前,层层叠叠的帘幕整整齐齐地被束在立柱与屋檐下,大殿内极尽奢华,高大的鎏金香炉伫立在每个角落,各种设施齐全又奢靡,在这里缪宣可以看到来自太阳的光芒,但阳光又像是经过一层冰水,模模糊糊地照射在地面上。
大殿幽深,隐约可以望见远处端坐在高位上,身着紫黑色公卿衣袍的男子,光线影影绰绰地浮在他身上,像是一层纱。
而就在楼梯口的不远处,一个纤柔的蓝色身影恭敬地俯拜在地面上,缪宣看着这熟悉的身影,突然间就嗅到了那浓郁厚重熏香下无尽的腐烂恶臭。
这纤细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柔的笑靥来:“龙枪,你来啦。”
第三百五十三章 寒刃映绯樱四十二
秒哥:我太难了
织信氏,天守阁。
缪宣抬起了枪,一个突刺像是携了万钧的雷霆,悍然落下!
这样刚硬利落的雷霆不应该出现在这糜烂的天守阁上,于是那俯跪的女子应声被撕碎,它甜美天真的脸庞上尤带着笑意,但它的身躯却立刻被分成了两半。
腥臭的血液流出,混杂着污泥一样的黑色粘稠液体,顷刻间就将那腥臭放大了数倍不止。
这是阿青€€€€准确的说,她在生前是刀鬼、宁宁和忠正的生身母亲,浅川青。
而现在,这个已经被缪宣撕碎的则是一只妖鬼,一只完全没有意识的,以浅川青尸骸为原料捏造的妖鬼。
缪宣的暴击来得很干脆,一下就把这东西碾碎了,连再用火焰焚烧一次都用不着。
阿青的骸骨应当是被埋在出羽氏坟地中的,它怎么会到了这里,又怎么会被织信宗岐拿到手?
这些问题都很重要,但缪宣现在不想去追究,他想,他得先把织信宗岐给宰了。
“不喜欢吗?”低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似乎带着一点点疑惑,“你不喜欢青姬吗?难道她不美丽吗?还是说她和你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不一样了?”
缪宣将手中的孩子放到窗户边的角落中,随后十分平静地抬起了头,他观察着这一层天守阁,将地形记在心中。
刀鬼……刀鬼在那个水池里,他好像是被什么力量封锁住了,但织信宗岐无法杀死他,这样就好,等他杀完织信宗岐就把刀鬼捞出来。
缪宣扫了一眼装备栏确定无误,随后慢慢抬起枪,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那仿佛是一声凭空爆裂的雷鸣,又像是春日划破黑暗的惊蛰,这巨大的轰响在猛然间撕碎了虚伪的平静,楼梯口的木层被硬生生踏碎,隐约间竟然还有火花迸溅。
这苍蓝色雷霆以黑色的枪锋为尖端,在顷刻间掠过了漫长的通道,刺耳的声音仿佛裂帛一般在半空中划开。
随着这雷霆的霹雳,广间内所有束好的帘幕像是潮水一样纷纷落下,它们的底端垂坠在地面上,融入了无形的阴影中。
同战场上一样,缪宣再一次逼近了织信宗岐,但前者只是单纯的敌对,而后者却掺杂了太多的愤怒。
而就在雷霆炸裂的那一刻,织信宗岐就猛然起身,他微微俯侧下身躯,单手按在腰侧的刀柄上,无数漆黑的泥泞状阴影攀缠在他的座下,诡异又无声无息地在他脚下蔓延。
这里是织信宗岐的天守阁,这里是……蜘蛛的巢穴。
苍青的雷霆从天而降,带着能够撕裂耳膜的震颤,也就在这一刻,织信宗岐拔刀、挥舞、再一次划出了漆黑的日轮,这一回他的刀锋同战场上的也截然不同,这黑色的气息已经不再是仅有灵能力者能看到的幻景,而是实实在在的侵蚀泥淖!
这纯黑色的日轮在半空中凝形,它似乎能承接下苍青的雷霆,但在短暂的黑暗后,一束青白色泽的光芒带着雷霆的影子轰然炸裂!
黑色的太阳被粉碎,露出那贯穿了黑日的长枪,缪宣看着近在咫尺的织信宗岐,用平静的声音叙述事实:“受死吧。”
织信宗岐笑起来,苍白的面孔上竟带着几分诡谲的姝色:“……好啊。”
长枪与刀锋悍然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力道让织信宗岐踏碎了身后的上座,于是那隐藏在他脚下的泥淖失去了束缚,疯狂地从他的影子中爬出,像是海物侵蚀陆地的触手,又仿佛亡灵不甘的利爪,它们从下至上向缪宣袭去,带着厚重的尸骸恶臭。
此时此刻,天守阁中的雅乐戛然而止,那昂贵浓重的熏香也形同虚设,再也没有什么能掩盖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帮助织信宗岐伪装,他最本真的模样终于暴露,这侵蚀着一切的、污秽至极令人作呕的泥淖就是他的灵魂。
缪宣长枪一扫在身周清除出一片空地,但这里并不是开阔的沙场上,这里是蜘蛛的巢穴,无数阴影攀爬在那无尽的帘幕之间,仿佛恶鬼的森林在稀薄的日光中生长。
站在这样的天守阁中,缪宣依稀见似乎能听到万鬼哭嚎。
每一支阴影中都藏着一个亡魂,那是永远无法得到安宁的妖鬼残骸,它们在无尽的苦痛悲屈怨恨中诞生,造下数不尽的杀孽,最后又在厮杀中被吞噬,它们能够留下的只有不甘、嗜血和暴戾,而织信宗岐就是这些东西的集合,是无数怨鬼的主君,是污秽泥淖的化身。
织信宗岐吃掉了所有强大的妖鬼,于是他就是魔神。
织信宗岐提着刀,一步又一步,缓慢地踏下已经粉碎的台阶,他的面孔在浅淡的日光中格外清晰,那双眼眸中是妖异的光芒。
“来吧,龙枪,来杀死我。”他轻轻笑起来,笑声低沉又温和,“然后成为我的一部分。”
对于这样的邀请,缪宣的回应很简单,他抬起了手中的长枪:“你配吗?”
“织信宗岐,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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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无法潜入京都,能杀死织信宗岐的人只有我。”
“织信宗岐是织信氏唯一的领袖,他的死亡必然导致织信氏坍塌,他的儿子如今年幼孱弱,不足为虑”
“织信宗岐是妖鬼中的魔神,人类的军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京都的外墙上悬挂满了冤死的妖鬼,进攻时务必要先行火攻”
“织信氏家将心不齐,可以策反”
……
哉雪禅师一句一句地复述,他苍老的身影在一点烛光后格外清晰,每一个字词都像是在消耗他的生命力,他光是坐在这里就让这幽深的禅院仿佛墓室一般。
羽光忠正站在门边,他的背后是愈发炽烈的艳阳,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胸膛中却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逐渐弥漫上来,像是要将他淹没。
这真是……仿佛令人窒息一般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羽光忠正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语言能力,他张了张嘴:“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