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队的航舰上也存储着少量的激励物品,但这些与生存无关的消遣物资价格奇高,一般来说是很少会有人买的,但现在死亡近在眼前,孔星云索性放开了激励的库存。
缪宣在他的对面坐下:“……挺好的。”
孔星云朝缪宣眨眨眼,竟反手就从床板下掏出一瓶酒来,动作熟练。
他低声笑了,笑声有些沙哑:“……口袋里的糖吃了么?”
缪宣:“吃了,挺好吃的,是加了酒吧……这一瓶?”
孔星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没错,不过这一瓶酒的酒精度数很高,做硬糖的话要稀释很多倍,所以到现在我只用了一点酒……既然不剩下几天了,我想把它喝光。”
“我知道一个能够看到星空的地方……”孔星云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缪宣,“少校,我可以,邀请您陪我一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是扯淡了,就是为了创造合理的开车情节
……生死关头告白的成功率会高很多
第四百章 九霄奏清音四十四
孔星云想,他为什么不死在这一刻呢?
缪宣从没有想过,如喀宁这样的航舰上还有可以看见星空的地方……不,准确的说,是完全被宇宙星辰所笼罩的平台。
这是一处并不算大的平台,大约只有两个孔星云的房间那么大,它依附在喀宁的外壁上,由一处铁灰色的平底与笼罩在其上的圆弧状观测罩组成。
观测罩是完全透明的,外界的宙域对平台上的人来说一览无余。
陌生的宇宙透过这层透明的保护与平台上的人相邻,在这里可以看到喀宁那冰冷的外壳铁原,遥远的星光稀疏地洒落在外壁上,能量领域形成的黑幕像是黑洞一样幽幽盘旋在远处,领域外扭曲的光线则不由自主地交织出大块大块的帘幕,这些大幅色块在闪烁中不断变换色彩。
此时外界正是群青与钴蓝的相会,只不过在孔星云的眼中,这些宇宙中少见的颜色却远不如银蓝色。
“这里本来是轻巡的信号塔。”孔星云轻轻敲了敲地面,平台角落里的舷梯小门立刻无声地合上了,“现在轻巡全部都回到了喀宁的港口,没有人会来这里。”
缪宣找了一个角落贴着透明的外壁坐下,他抬起头,望着头顶不再有约束的宇宙:“信号塔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我从来没有注意过。”
孔星云在他身边坐下:“这里是人类所能够最大限度观察到宇宙的地方了,即便是身临其境也只有这种程度,少校……少校平时看到的宇宙一定更宏伟吧?没有丝毫的限制,周围都是星辰,分不出上下左右。”
缪宣轻轻笑起来:“差不多。只是那样的星空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会感觉整个人都和宇宙融合在一起了,不过低头就可以看到我们的舰队€€€€和海里的鱼群很像。”
“海……?”孔星云愣了愣,“海……就是类似OZ-105行星上的海洋么?原来海里的鱼群也有这样大的规模,可惜我没有见过。”
这一回轮到缪宣惊讶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比喻对于孔星云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共鸣。
人们总喜欢用熟悉的东西去比喻陌生的东西,但孔星云最常见的就是勒托外的无垠宇宙,他在进入OZ-105行星之前从未见过海洋,更无从知晓海洋中的鱼群是什么模样。
缪宣支起左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我记得资料里还有古地球的海洋,那个时候的人们探索海洋,见到了许多生命的奇迹。”
“原来这还有记载的?”孔星云有些恍惚,他对着酒瓶灌了第一口酒液,“……那么我回去就去资料室,距离这一次远征结束大概还有六七年?”
缪宣道:“嗯,你回去后想要做什么呢?”
他们都没有提及孔星云有可能会在七天后死去。
“去看看妈妈,然后好好睡一觉,把激励里的糖都买下来……”孔星云又喝了一口,“全部都送给少校。”
缪宣失笑:“送给我吗?那我还要想想送什么回礼……你想听笛曲吗?”
孔星云一怔:“笛子?是以前的乐器?”
缪宣点点头:“是的,我会这个。”
“我要听!”
孔星云盯着缪宣,双眼亮亮的,好似真的有星河落入了他的眼中。
远处宙域中的色块又发生了变化,此时它们变成了暗玉与栗紫的交杂,这些大片的色块是近距离宙域中唯一的光源,它们反射在孔星云的瞳仁中,交杂着遥远星域里的细碎星光。
大概是两口酒的后遗症已经上头了,孔星云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把酒瓶递给缪宣:“少校也尝尝吧……是甜的。”
缪宣也不计较,他直接拿过酒瓶也灌了一口,猝不及防却差一点被呛着:“唔!”
“很烈吧?”孔星云歪过头笑,“酒这样的饮品真是神奇。”
缪宣把酒瓶还给孔星云:“是的,好酒。”
他不是没有喝过酒,只是这一次的酒似乎格外猛烈,酒液入喉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滚入了一团火焰,而这热烈的火球径直从他的口腔燃烧到了胃,这简直就像是吞下了一个小小的火炉,紧接着缪宣全身都热了起来。
不知为何,缪宣竟觉得有些恍惚,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硬糖压压惊。
糖果的甜蜜与酒液的回甘交织,仿佛真的能令人忘忧。
孔星云就着酒瓶又是一口,神奇的是他的面色仍然不显,只是耳根上的绯红越发浓烈,逐渐烧上了整只耳朵。
“我的母亲是一位名叫孔月的女性,她的名字是‘月亮’,指的是一颗围绕着地球的卫星,在古老的过去,人们在每个夜晚都要仰视月亮,我找过许许多多描述月亮的诗句……”
“……太不可思议了,人们竟然把感情含蓄地投入了天体之中。”孔星云有些出神,随后他用别扭的口音吐着一个个音节,“‘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好奇怪啊,我明明从未见过真的月亮,但我却能明白它想表达什么情感。”
果然,孔星云的母亲就是孔月。
“人同此心,人类的感情是不会因为外界的变迁而变质的。”缪宣轻笑,“我见过孔月,她是一位坚韧又了不起的女性,实际上不止如此,我还认识你的父亲。”
“父亲……?”
孔星云一直保持着歪着头的姿势,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缪宣,缪宣偶尔侧头望去时竟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他甚至不敢与他对视€€€€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一切。
缪宣转头看着远处的天幕,此时宙域中的色块已经变成了类似金盏花与铬黄的明亮色彩,这是所有画家都调不出的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