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学子站到了船上,十几艘篷船齐齐发动。目送船影走远,岸边诸多雇佣来的马车,络绎不绝的掉头折回金华。
河面上,为了避免中途天降大雨,众船划得飞快。宛如一只只飞鸟掠过水面,一次划动就是数丈远。
然行至河中央,一阵快而迅猛的大风不期而至,吹得河面波澜起伏,连载着人的重船亦轻摇摆动起来。柳青玉一伙人禁不住紧闭双目,用眼皮隔绝了疾风对眼珠的肆虐。
疾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感觉到它的消失,众人这才睁开双眸。
而这当头,他们前头的河面上却多出了一些朦胧的船影。
柳青玉凝眸而视,少顷指着其中一艘,问隔壁船的汪可受道:“你们看,前方船上的人像不像焦书生?”
汪可受翘首踮脚张望,稍后斩钉截铁道:“不错!就是那些个缺德的东西!”
两人交谈的音量不小,附近船只上的书生不少听见了二者对话的内容。一传二,二传十,非常快的,所有人皆知晓了前面的是焦书生一行。
当即,群人仿佛炸开的油锅,夹带着怒火的各式谴责声弥漫河面。
“你们几个斯文败类,有胆子背后下黑手,有本事别逃啊!”
“一群人面兽心的渣滓,尽给咱们读书人和孔圣人抹黑!上苍真该降下一道雷劈翻你们的船,让满河的清水洗一洗你们污秽漆黑的心肝!”
眼下无风河静,诸人的高喊声畅通无阻地飘到了前边。焦书生一帮人做贼心虚,不敢正面对上柳青玉他们,听见后方的斥言,忙命船夫加快行驶速度。
一眨眼,便和柳青玉一拨人拉来了距离。
目见这般状况,顾昉他们更是气上心头。
恰在此时,狂风再起,不知从何处来的雾气笼罩住了长河。
雾气愈来愈浓密,转眼间遮挡住了焦书生一方的船影,亦遮掩了河面。
柳青玉这边的船家看不见前路,忙不迭停船,不敢随意妄动。
浓雾委实来得古怪蹊跷,一干路遇过水莽鬼害人的书生提心吊胆。
“好奇怪的雾气,别是有水鬼妖孽出来害人吧?”有人惶惶不安地问船夫,道:“船家,这条河上,可曾有人因为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枉送了性命?”
跟他同一船的船主摇头,毫不犹豫道:“倒是不曾。”
柳青玉船上较为年老的船翁,听见了也解答说:“郎君尽管放心,老朽在此撑船载客三十余年,敢肯定的说,从未出现过鬼怪害人的怪事。眼下的浓雾,兴许是因这几日阴雨绵绵而起,被狂风从河下方带了过来,稍等几息自会散去。”
“如此便好。”
书生们安心定志,放松了紧绷的脑弦。
然而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武断。
这厢话刚消散,柳青玉便发现了上空雾气滚动。随后一条硕长有力的龙尾,从阴云浓雾中徐徐伸下,靠近河面。
柳青玉微张双唇,指着天际之上的阴影道:“船翁,你……适才说什么来着?”
顺着他手臂指引望去的船翁:“……!!!”
龙、龙尾?!!
船上众人瞥见船翁空白的表情,好奇之下齐刷刷地侧目看过去,瞬息集体失音。
眼看着龙尾越来越近,柳青玉本能摸向左臂,意欲取出神位牌正面刚。
而慕云行却在他伸手到一半的时候,摇头出言阻拦了他。“莫慌,那是雨龙,只是因为腹中存水耗尽,打算取河水降雨而已。”
柳青玉:“……”
操蛋的世界,连下个雨都搞得这么不科学!
合着他淋的雨全是龙吐出来的吗?
想一想,突然有些接受不能。
正想罢,那自天际而来的青色龙尾已长驱直入水中,微微翻转,便搅动了一河清水。
刹那间,波涛涌起,诸船剧烈起伏晃动。
慕云行顺势将柳青玉揽入怀中,一群摇来晃去的人中,唯有二人稳如泰山。
亦是在此刻,远方传来了焦书生他们惊慌失措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杀猪声也不过如此。
不过,柳青玉如今分不出注意力关注焦书生他们如何,全副心神尽数投在了突如其来的雨龙身上。
好在隐藏在云层里的雨龙好像只想探一探水深,不做他举,因而很快卷起了龙尾。
起伏的河水逐渐平静,柳青玉的同窗没有人因翻船落水。
但焦书生那边,他就不清楚了。
收起尾巴的雨龙并未就此离去,正当群人平定狂烈跳动的心脏,一颗小山大的龙头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雨龙青色的鳞片流光闪烁,细长龙须如丝带飘动,无一不昭示着它无与伦比的美丽。可一旦对上它巨大金黄的竖瞳,人们顿感寒冰冻体,头不能抬,完全被巨龙的气势所威慑,什么欣赏的心思都不复存在了。
待到雨龙的巨口触碰到了水面,柳青玉极力回神,立即发现水面在飞快下降。
整整一条大河的水,在弹指间被它饮尽入肚。
至此,河中再不剩一滴河水。柳青玉他们所乘的篷船卡在了厚厚的淤泥里,一动不可动。
更可怕的是,淤泥仿佛一片沼泽地,不断地吸着篷船下沉。
不一会儿其他书生也发觉了情况不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顾昉着急跳脚,白着脸喊道:“柳兄,我们的船在往淤泥里陷,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