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还想开口，门口传来一个稍显严肃的声音，“你们不要在逼他了。”
陆小凤走进病房，把墨蓝色的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花满楼稍抬下巴，似乎想尽力把那双已经映不进任何东西的眼睛对在进来这个人的身上。
陆小凤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你，你还好吧？”
“我很好，谢陆警官关心。”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
“我相信你的眼睛也迟早会好起来的。”
“医生说，复原的机会至少还有1%。”
陆小凤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然后慢慢地往下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果真的就此失明，变成事事都要依靠别人的废人，会是怎样的痛苦？
陆小凤绞尽脑汁，想要找一句最恰当的话，来安慰他，花满楼突然弯起唇角，眼底里的笑意没有半分勉强，“我挺好的。”
他的笑容太纯净，仿佛让空气都产生了轻微的震颤。
“哦，那就好。”陆小凤的手突然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只好顺手端起桌上的保温壶往杯子里倒满，然后递过去，“这个，病人要多喝热水。”
花满楼又笑了，带点鼻音，“可你刚倒出来的水不会很烫么？”
陆小凤松怔了几秒，把水摆在桌上，侧过身子，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哦，是，那等会喝吧。那个。”
陆小凤这时才发现沈浪和王怜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病房，深吸口气，让刑警的理智灵魂重新回到身上，“他们两个多次找你是为了什么？”
花满楼微微垂下头，“有些情况警方或许没有注意到。”
“什么情况？”
“王怜花其实是玉光集团掌门人柴玉关的儿子，柴玉关现在身体不好，接下来极有可能由王怜花来接手，他和他那个，朋友沈浪，这几天一直在游说我，想让我收回百花集团的管理权。”
陆小凤问道：“你不愿意？”
花满楼摇头道：“集团多年来一直交在上官家手里，我很放心，我并不熟悉集团的业务，而且由上官家继续管理公司也是上一辈人约定好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别人友善，别人不一定会以同样的态度回报你，而且现在你的眼睛......”连陆小凤自己都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急切，忙吸了口气，生硬地切换了话题，“对了，因为你那天关于气味的提醒，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伤害你的嫌疑人。是一个叫荆无命的人。”
花满楼的神情错愕了几秒，“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很正常，他不过是一个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亡命徒罢了，现在，警方已经开始追捕他，只要抓到他，幕后的黑手，自然能被揪出来。”
花满楼神情空白，似乎陷入了沉思。
陆小凤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脑子里总是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七童”这个奇怪的称呼，“七童”是谁呢？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陆小凤电话铃声仿佛给床上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那张一直温柔平和的面容突然扭曲了一下。
€€€€不，这不是我的铃声！
陆小凤脑子里一下跳出无数个念头，从，他会不会怀疑我们品味不合，到，他会不会觉得我浮夸人品不可靠？
陆小凤在满脑子纠结的怀疑中，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显示是郭靖来电，眉心一跳。
“喂，郭靖，有嫌疑人的动静？”
“我们看到一个行迹可疑的中年男人，现在刚刚来到顺义路332号兴云庄小区，正往35栋走去。”
“盯住他！我马上到！”陆小凤一秒清空脑袋里各种奇怪的念头，一下捞起椅背上的外套，顿了顿脚步，“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人已经闪出了病房。
*
“沈浪，这就是你带我来吃饭的地方。”
王怜花一脸惊恐，不可思议地四下又确认了一遍，露天的大街上，简易搭起的塑料棚，身下的折叠椅，头顶上摇摇欲坠的30瓦白炽灯泡，隔壁桌敞胸露背的灌着啤酒的大哥。
这里的的确确是大排档！
沈浪毫无愧疚，一脸笑意，“对啊！我给你点了这里的招牌菜！麻辣肥肠！”
他刚说完，一只黑色的大瓷碗啪一下被摆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最上面撒着鲜红的辣椒段，翠绿的葱末点缀其间，一段一段白嫩嫩的肥肠浸在鲜亮的油光里，椒香麻辣的气味扑鼻而来。
沈浪掰开一双一次性卫生筷，交叉摩擦了几下，贴心地替王怜花去除一些木刺。
王怜花微张着口，依旧难以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沈浪递过来的筷子，气恼道：“喂，你觉得我会吃这种东西么？？”
沈浪强行塞在他手里，“真的很好吃，而且，今天在医院耗了一整天，你不饿么？”说着，自己先吃了起来。
那人一脸享受的表情真的有气到王怜花，“沈浪，你真的很令人讨厌！我是谁！我王怜花就算在医院里再耗两天，然后饿死，也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吃东西，更不会吃肥肠这种东西........”
“真是的很好吃！”沈浪看他一脸愤懑，心里暗暗好笑，就着刚抬起的筷子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肥肠。
“喂！你！”
咦，不小心嚼了两下！什么味？真香！
“那个，沈浪啊，你刚刚在门外有没有听清他们两说到的嫌疑人叫什么？”
“一个叫荆无命的打手，拿钱办事的亡命徒，但警方还没查出幕后黑手。”
王怜花沉吟着说道：“还用查么，肯定是上官金虹。”
沈浪扒拉了几口米饭，“虽然看起来动机很充足，但在警方没有查出真相之前，还有无数种可能。”
王怜花摇着头，“花满楼太单纯了，温室里长大的乖乖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