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不好当 第20章

范闲仔细观察了他很久,心里锣鼓轰隆,这孩子长得也太像李承泽了,简直就是李承泽的迷你版,难道他和李承泽成了一次亲,一夜之间孩子都这么大了?

范闲怀着忐忑的心拉下孩子肩头的被褥。小孩不悦地呜咽了一声,范闲心中有鬼,顿时好爸爸精神上身,体贴得摸了摸他的额头,咿咿呀呀唱了两句不成调的外婆桥,见这孩子不过象征式地反抗了几下,便壮了胆子,夺了小屁孩的被子还不算,一鼓作气将他右肩的衣服扯下。

只见对方右方肩胛骨上端落了一朵粉红色的合欢花,小花娇艳欲滴,开得正是旺季,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肤,长在了他身上。

这个孩子粉雕玉琢,浑身上下像是从未受过什么苦,肌肤娇嫩,吹弹可破。只是身体冰彻入骨,血色全无,胸膛并无任何呼吸的起伏,范闲立即纠正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担心地拉起他的手:“殿下,殿下,醒醒。”

李承泽睡得很沉,范闲这么吵他,也不过皱了皱眉头不愿醒来,顺着范闲的手抱上他的手臂。

范闲身为神官,法力高强,加之直接由人身飞仙,体温比普通人还暖上不少。李承泽抱了他一会,索性把自己的脚也搁在他怀里,末了还嫌不够,双脚伸进范闲的长襟内汲取范闲小腹的体温,很快又不肯动弹了。

一个杀身鬼,怎么好端端的化成了小孩。范闲虽是担心他,但更心痛他这样求暖的姿态,赶紧和衣而卧,用被子裹紧两人,不想让他再冻着。

范闲失血过多,之前同李承泽的怒魄相斗,伤还未好全,这么一落水更是雪上加霜。他强撑着眼皮不肯让自己睡去,怀里的小孩被裹在李承泽原先穿着的锦衣内,睡得香甜。范闲边温暖这个小冰块,边思考他身体异样的原因,心道估计是踏金印的副作用,从乾坤袋里拿出踏金印的使用说明书,快速翻完,终于也因疲劳倒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李承泽活生生喊醒的。

李承泽语气很差,嗓门比平时大了不少,还生怕范闲醒不过来,毫不留情地去扯他的耳朵。可惜他现在化为了儿童,就算火冒三丈想找范闲算账,一张童真脸庞配上颇具手感的苹果肌,一口一声“范闲”,净是小娃娃的撒娇语气,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和威慑力。

范闲睁眼便见他小猫挠人似的撒泼行为,心道这老虎不过是现在被迫成了奶猫,即使退化成了猫屁股,也是狸花猫的猫屁股,他是断然不敢摸的。

他一个车轱辘鲤鱼打挺起身,毕恭毕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只见李承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怒瞪,小嘴直抽气,似是被气得话都说不上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只写满了一句话:有什么吩咐你自己看不懂?

范闲知他心里恼火,只得从李承泽的被窝里起来。李承泽毕竟只穿了一件大人衣裳,整个人像是个露了馅儿的饺子,甚是令人发笑。范闲怕他身体又凉了去,赶紧用被褥把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下床时还不小心慌慌张张踉跄了一下。

他顶着李承泽怒气滔天的眼神,说道:“踏金印有些副作用。殿下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乏力,腹内戾气空空,却心态平和,头脑清晰,不再孤木难支,比以往能更好的控制七魄情感了呢?”

李承泽不情愿道:“是。”

“这便是好事了,殿下七魄不全,踏金印帮殿下调和了体内不平衡的七魄,也稍微控制了戾气。白天众鬼归巢,殿下会变回小孩模样想必是身体的自我调节。等殿下身体适应了踏金印,便能同往常无异了。”

李承泽看不惯他脸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仍然不信任他,道:“变不回来就杀了你。”

范闲摸着自己胸口的伤口,他的衣服仍然血迹斑斑,瞬时装起了可怜:“我现在也打不过殿下,自然是实话实说的。”

李承泽把头一扭,沉默着不搭理他。

范闲在那里站了半晌也不见李承泽什么反应,倒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两眼一眨正想找个凳子坐坐,李承泽却别扭地一摔被子,气得嘴上都能挂水壶了,道:“我衣服呢?你赶紧去搞一套现在我能穿的。”

“……好,立马去办。”

重新穿戴完毕的李承泽真是灵秀可爱,着实是从皇宫出来的小公子模样,现下不过七八岁,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大眼睛水灵灵,一身绿色小劲装,腰间系了黑腰带,佩戴一块白色小玉佩,脚上黑靴靴头微翘,他严肃地扯平长长的衣摆,迈着小短腿转了几个圈,自己也甚是满意。

这身衣裳是范闲拜托店小二购入的,直接点名了要店里最贵的那套,小二也是眼睛雪亮,知道他们不普通。范闲给的银两太多,全贪入自己的口袋容易露馅,于是给李承泽添了把小纸扇,这才毫无愧疚地把找来的碎银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李承泽不愧是真正的京都公子哥,一把纸扇打开又合上,颇为拿手,配着这套略显成熟的衣裳,净显人小鬼大的神气。

店小二这行为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范闲见李承泽穿得好看,也不点破那小二,还深觉他慧眼识人,见李承泽一个小屁孩,还能看到他身上的皇子气质。

李承泽虽然不满被人控制,但看在范闲还算诚心坦荡的份上,先不同他计较。这踏金印果然让他身轻如燕,焕然重生,不想莫名发火牵连无辜,连那谄媚的店小二都顺眼不少,从范闲的乾坤袋里又拿出两粒碎银给了小二当作打赏。

范闲知道小二已经有私银入袋,李承泽又是一番阔绰,苦笑这二皇子还真是不知钱财为何物,赚钱为何事,难办。

李承泽得了自由,第一件事便是出去闲逛。他把范闲留在客栈内养伤,丝毫不怕生人对自己一个孩子不利,拿了范闲的钱袋就大大方方上街。

他喜欢街景陌巷的风光,虽然讨厌人群的汗臭味,课其中的喧哗和热闹又让他一直向往,真是坐实了矛盾体的身份。李承泽化鬼那么久,从未好好体验过人间一回,这次玩了个尽兴,将这街市一圈逛下来,肚子也饱了,腿也累了,人也懒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日赶集的摊子纷纷撤下来,轮到夜市登场。李承泽一转念,索性去了杨府,找了处屋顶坐在那里吃点心。杨府被他和范闲昨夜一闹,全府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新姑爷逃婚了,小姐睡了一夜全然不记得新姑爷的样子,类似的八卦瞬时传遍了府里府外。

李承泽手上端着的仍是那日范闲给自己买的红糖年糕,他咬了一口,味道没变,入口即化,只是心境有些变了。他无聊地听着街头巷尾对昨夜神乎其神婚礼的讨论,见杨府附近并未有人有性命之忧,杨姑娘今日更是恢复得生龙活虎,想着范闲果然没有骗他,踏金印的确是个神武。见杨府无恙,他也舒坦了。

他心中一边咒骂范闲强迫他下了印,一边又感谢范闲帮助他下了印,耷拉着脑袋瞧着今天的落日,不知道怎的连太阳都艳丽了不少。

李承泽嘴里嚼着年糕,品着舌苔上的甜味儿忽然胸口一阵暖意,整个身体不可遏制地向前一抽,后肩落印的合欢花迸发出一阵黑色怨气,难受得他停下了筷子。李承泽只觉得身体从头到脚被力量充沛,汹涌得快要溢出来了。

手中的年糕碗哐€€一声落地,胸口像是燃了一团火,李承泽暗道不对劲,一个漂亮的翻身下了屋檐,杨府人来人往,不是藏身之处,他见后院中仍挂了红布头的桂花树,利索地一蹬脚,将自己藏在了桂花树冠上。

他下意识驱动了腰上的捆仙锁,那傻绳子见他不舒服,在身边寒虚问暖、点头哈腰。李承泽见了心烦,不知怎的脱口一句:“去找范闲。”

直到那绳子消失在了落日的暮色里,李承泽还扯着胸口的衣襟黯然失色,暗骂自己娇弱多事,好不容易独自出来溜达一圈,找那家伙干嘛。

被捆仙锁绑来时,范闲还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正躺在床上为李承泽的事情发呆,反反复复思考自己对那人的情感,这根叛变自己多时的绳子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把自己捆了个紧实,五花大绑丢到了一棵桂花树下。

范闲怎么瞧这儿怎么眼熟,心道这不是杨府吗,一声“范闲”就把他拉回了现实。范闲左右张望,不见人影,正纳闷,又是一声“抬头”钻入耳蜗。

他抬头,梦如初醒,不禁暗骂李承泽又是犯了什么毛病,是受了自己哀魄的影响想在树上安家了吗?这杀身鬼已经完全没了要杀人的样子,恢复了大人姿态,一双长腿光;[];/裸地挂在树梢头,整个人裹在昨日婚宴留下的大红布头里,长发半披,害羞遮掩着自己的身体,局促地坐在树梢,神色慌张又胆怯。

范闲吞咽了口水,努力摆平心态,心道还好杨家后院来人不多,一鬼这副打扮坐在自家树冠上,岂不是天下奇闻。

“殿下,您这是干嘛?”范闲甚至怀疑李承泽是故意考验自己的耐力来了,这可真舍得下血本。

李承泽脸色一凶:“少废话,我衣服呢?”

“……”

“大约是天黑了,我就变回来了,赶紧拿出来。”

“……”平心而论,范闲还是喜欢李承泽小娃娃的模样,虽然凶,但煞气迷你了至少十倍,他就不怕了。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将衣服从乾坤袋里拿出放在树下,扭头等李承泽换衣服。

李承泽脸皮薄,明明范闲转过了身,也不肯下树拿衣服,让捆仙锁把衣服捞上来,心里还是不放心,让范闲又走远几步才肯换衣。

事毕,范闲上前替他用合欢花木簪挽发,对着他白净的后颈盯了半晌,心想李承泽自己不自知,若是衣服领口大些,后肩上的印痕定是暴露无遗,赶紧后怕地帮他把领口拉紧了些。

李承泽未觉异常,拍掉衣袖上的桂花,说道:“东南方向有欲魄的气息,休息几天再走吧。”他瞥了眼范闲,眼里有些不屑,“你抓紧时间养伤,到时候别拖后腿。”

这番决定对范闲的身体自然是有益处,对范闲的钱袋而言,可就遭了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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