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隐藏在王不知道的深处,他们开始重新寻找王的剑鞘。
在漫长的寻找中,一年又一年时光飞逝,不列颠平稳地降临卡美洛战役后第十年的开端。
春草萌芽,飞花飘扬,亚瑟王喜爱的白色蔷薇开满了整个王都,卡美洛陷入白色花瓣的海洋,浪漫且神圣。
三月初亚瑟王把王位传授给高文,在高文悲伤的眼神下,含着祝福的笑容把王冠戴在高文的头上。
与此同时,王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停止有关于圆桌的工作,在处理国事上也变得力不从心,常常处理一半事务伏倒在案桌上,好半天才能支撑起身体继续。
每次沉睡,下属就会揪心地试探他是否存在鼻息,他们会因为王温热的体温而感到欣喜,然后更加担忧不久之后再次面临看到王昏迷不醒的困境。
亚瑟其实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春末,要是死在春天里,倒是感觉还不错。
弥留之际,他又梦到了七岁那年梦到的,那条巨大的红龙。
在云端遨游的赤色巨龙与虚空中的他对视着,半阖上的金色双眸不再朝云端下的大地看去,凝望或许在它世界中根本不存在的亚瑟,就像在看自己的影子。
【你明白吗?】
他听到巨龙的声音。
傲慢,冷静,用本该属于亚瑟的声线发出询问。
再睁开眼睛,亚瑟发现相处多年的圆桌骑士们全聚集在他身边,贝狄威尔双手捧着圣剑之鞘,激动地强忍不住踊跃的欣喜。
“王,我们终于找到了......只要有剑鞘,您就可以......”
但是,亚瑟王微笑地拒绝了可以将他治愈的剑鞘。
“不需要了,贝狄威尔卿。”
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染血的赤龙,它可以独自前行,安稳地到达最终的末地。
梦中的巨龙不再巡视不列颠的国土,现实中的王在陪伴着不列颠风风雨雨那么多年为它支撑起一片天空,也应该选择放手。
亚瑟王“愿望”结束的那一瞬间,关于他的使命,便结束了。
这一次,不会再醒来了吧。
“稍微觉得有点累了呢.....”
带着心满意足的情绪,王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眼睛缓缓合上,在每个人悲伤难以自抑的眼神下,发出最后的声音。
“我可能,会睡得久一点哦。”
白之城的蔷薇花随着晴朗的暖风纷纷扬扬吹散到四处,纯白的花瓣坠落在如同少年般澈然干净的面孔上,就像睡着了一般,王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王和骑士的故事结束了。
在梦的延续中,是否能找到你呢?
恩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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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雷德)
他在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呢?
王座之上的卑王手撑住剑,低头看向跪拜他的下臣们,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莫德雷德仔细地思索着,心底的恶鬼在灵魂深处徘徊。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痛苦,腐烂的刺痛一次次提醒着他,犹如自残般正视那份强烈的苦楚,他试图模拟出那个人当时的心态。
为什么不杀死他呢?
明明到达刀刃相交的地步,却在最后一步犹豫地松开手,只要在深入一步就可以夺取他的性命,他就不会知道残酷的真相。
伏倒在他身上的,他费尽心机想要杀死的一直是亚瑟。
可最后......变成了恩奇都。
卑王看向他握着剑的手。
他杀了无数的人,他的剑下有无数冤魂。可这是第一次发现,他的手上染满了鲜血。
被亚瑟王审判流放过后,临行前母亲摩根见了他一面。
怨咒世界的魔女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他,第一次像个正常母亲一样朝他流露出一个温柔又苦涩的笑容。
“把你制造出来,是我的错误。”
莫德雷德无法理解母亲的意思。
正如他无法理解恩奇都那样无法体会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情,冷酷又固执地认为母亲再次否定了他。
但早就不重要了。
他所渴求之物,他想要的一切,已经不存在了。
莫德雷德承受着肩膀处还未痊愈的伤口,如同幽鬼般游荡在流放的路途上。
活下去,活下去,啃食野草也好,吞咽腐烂的尸体也好,只要可以维持身体的机动,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痛苦。
这样的日子到达尽头,回过神来,莫德雷德杀死了收留他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