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毒性的蛇血喷溅到迦尔纳的肌肤上,即使有着炎火的保护,毒血仍旧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痕迹。
迦尔纳想要缓解毒血的痛楚,他接住一捧恒河的河水为自己稍作清理,冰凉的河水接触到毒血带来的伤口时,狰狞的伤疤随之消失。
他在低下头清理伤口的同时,感受到一个人的目光。
迦尔纳站在及膝的流水中,敏锐地抬起头,只有风的声音,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重新戴上兜帽,向远方的村庄走去。
隐世的村子接待了这位不知名的隐者,给予他住所和食物。
他们把杀死毒蛇的迦尔纳称之为英雄,热情地招待了他,这还是迦尔纳第一次深入接触他人的好意。
迦尔纳年纪尚小时常常因为与别人不同而遭受同龄人排斥,直到那些孩子看到恩奇都,才会故意接近迦尔纳希望能够多遇见恩奇都的身影。
迦尔纳没有真正的朋友,无法体会到与人相处的乐趣,孤冷残酷的性格仿佛一出生就刻在骨血里。
这也是为什么,德罗纳想让他去看看别的风景,改变他的心境。
告别隐世的村庄,迦尔纳的行迹遍布每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有人询问他的名字,因为迦尔纳总会为他们解决他们的苦恼。
“施舍的英雄啊,请告诉我们,你的姓名。”
迦尔纳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着给予他们需要的帮助。
等到他终于走到路的尽头,除去手中的武器他已经一无所有,点缀的金饰和珍贵的衣料通通消失,只剩下一件破烂不堪的斗篷。
斗篷上沾满了魔兽的鲜血,原本整洁光滑的衣料腐蚀出破败的痕迹。从未展现过的狼狈出现在迦尔纳身上,又使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光辉。
迦尔纳静静地坐在树下,眯眼凝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遥遥相对的太阳毫不吝啬它的光与热,炽烈的阳光挥洒而下。
树荫为他遮挡住热烈的光芒,当他饥渴时,鲜美的野果便会恰到好处地掉落在他的掌心。
“我知道是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哥哥。”
大树上出现一个端丽的影子,他坐在枝干上,朴素的白色长衫垂落在下方。
恩奇都一见迦尔纳就流露出柔软的笑容,于是迦尔纳忍不住同样勾了勾嘴角。
“我以为,我隐藏得够好了。”
恩奇都从树干轻巧跃下,在迦尔纳身边安稳坐下。
“在杀死毒蛇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哥哥的目光,那样的眼神,只有哥哥才会这么看着我。”
“不仅仅如此,路过的飞鸟,游弋的群鱼,啃食在青草的小鹿......都有着哥哥的气息,我知道你一直在暗地里跟随着我,并为此感到安心。”
迦尔纳伸出双手,轻轻拥抱住能给予他安定的方向。
就算他满身疲惫,看起来真是狼狈极了,他也知道对方绝不会为此远离他哪怕一分。
“你看到什么了吗?”
恩奇都的声音总是那样柔和,有种可以慰抚一切疲劳的魔力。
迦尔纳垂下眼眸,平静地回答道。
“众生皆苦。”
他走过无数的地方,看到的不是笑脸,更多的是哭泣。
但他没有办法解决他们的困苦,即使他布施金银,为他们解决魔兽的侵害,迦尔纳深知他的光辉不过只能照亮一时的黑暗,假若没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施舍的心态的自我满足罢了。
“我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恩奇都偏过头看向从小被他养大的御主,他的脸上仍有着没有褪去的细密绒毛,象征着他还没有真正长大。
即使再怎么成熟,恩奇都依然记得刚学会走路的迦尔纳是怎么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奔向恩奇都的怀里。
“可是,我觉得我能做到的远远不够。”
迦尔纳的眼神中罕见地出现迷茫的神色,天青色的眸子沉淀着晦暗的光辉,在高树的阴影下显得愈发深沉。
“你不是说过了吗?在许久以前。”
恩奇都像是安慰一个迷失的孩子一样,像小时候那样摸摸迦尔纳的头发。
“你所拥有的器量,不是英雄的器量,而是王的器量,王能承载万物,唯有王的心之所向才能改变民众的意志,能让他们获得真正的幸福。”
“是这样啊,看来我能做到的还有很多,只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可不可以做到哥哥口中那样理想的样子呢?”
“我会在你身边,去见证它们,总有一天,你所希望那些都会真正的实现。”
迦尔纳由衷地显现出温暖的笑容,眼底深处的阴影似微风拂去,然后浓浓的倦意不再压抑,浮现在身体的每处角落。
走了那么久的路程,因为想要多看一些没有见过的风景,迦尔纳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亦或许是终于回到了安稳的守护中,他终于可以不再漂泊,就像幼年每个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只要身边有那个人,他就会一直感觉到安心。
“稍微有点困了呢,哥哥。”
迟归的游子躺在兄长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耳边模糊不清的,是温柔的絮语。
“好好睡吧,我会在这里,直到等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