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津岛修治喊住他,“有一件事你没有说。”他一字一顿,好像在纠正人语言中的漏洞,“那些失踪的孩子,中了异能力的人,除了被抓住的,剩下都怎么样了。”他说,“你刚才只说了一部分,还有这一部分没有讲。”
中原中也才意识到,是啊,太宰治避开了这一部分。
太宰治问:“你们知道贫民窟的尽头是什么吗?”
津岛修治没有说话,而中原中也的瞳孔紧缩:“是海。”他用较孩童更加低沉的嗓音说。
“他们列成一条长队,像摩西与他的追随者,借夜幕的遮掩,追逐尚未出生的太阳,”他娓娓道来,轻柔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埃及外的红海阻挡摩西的去路,东风吹来,拨散大海,给他们留下了一条逃生路。”
“那些孩子当然没有摩西的本领,也没有即使住脚的能力,我在视频中看见,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没入不见底的海水之中。”
太宰治问:“听见此答案,你满意了吗,修治君。”
津岛修治说:“不。”他抿抿唇,薄凉地说:“我早猜到了。”
[听人悲惨的死亡能给你带来快乐吗?]
[不。]
[解开最后一层遮羞布能让你愉悦吗?]
[不。]
[我只是讨厌听人讲童话。]
[童话是给蛞蝓听的,不是给我听的。]
[我是坏孩子。]
[而你却想做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宰面对A宰时很压抑,他大概知道A宰希望他当好人,但目前小宰的性格又不可能,他觉得A宰一定会对自己很失望,随后彻底放弃。
同时他倚重的才智在A宰面前被压得很厉害,小宰要不能呼吸了。
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在知道自己是坨黑泥后,A宰会厌恶他。
A宰:一切憋在心里,嘴炮是对别人的,不是对小宰的,我爱你我在乎你但我不告诉你。顺其自然就好了。
第127章
“失踪了?”葛藤谦皱眉问,他花了十几分钟才让兄长相信自己是谦,并安抚住他躁动的情绪。眼前的男人同过去大相径庭,记忆中的男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俨然是社会精英、会社的中流砥柱,他面孔饱满,声音洪亮,几乎是个无缺点的完人,葛藤谦厌恶好好兄长带来的压力,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离家出走大半原因归于此。
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同,他面色苍白,身材纤细至病态,两颊的肉凹陷下去衬得颧骨更加高耸。胡子是剃干净的,轮换的护士说才帮他处理过胡须,至于头发太久没修剪已经变得很长,女气是没有的,只让人觉得赢弱。
而他的眼神,曾经饱含宽容与力量的双眼变化最大,病院中的葛藤辉目光涣散,视线无法长期集中在一点上,盯着兄弟看了一会儿,却因不可抗力游离了,一会儿看墙壁,一会儿看天花板,长时间注视他人已经变成了酷刑。
对他的酷刑。
“他的精神很脆弱。”主治医生选择用通俗的语言介绍葛藤辉的情况,“注意力无法集中。”
“总要有原因吧。”打见到葛藤辉开始,葛藤谦的眉头就未松开过。
“幻听与幻觉。”主治医生说,“我们很不建议让他出院,经过长时间的治疗他的症状没有好转。”
“具体是哪一方面的幻觉?”
“笛声。”医生的回答令他诧异,“他说自己能听见笛声,视觉上则是看见女儿失踪、投海等一系列的惨状。”
葛藤谦没说话,他甚至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要说是侄女春琴的现状了,此时只能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沉默地聆听。
“那他……”他尽量让自己表情更具有温度,也更关切,“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不知道。”主治医生无奈耸肩,“从医学角度来说,长时间治疗未取得成果很能说明问题。”
“我明白了。”葛藤谦说,“请办理出院手续吧。”
……
[爸爸。]
[我在这里爸爸,你快点来找我呀。]
他看见了女孩儿,穿着碎花小洋裙,头戴草帽,她留中长发,还有整齐的刘海,笑起来是脸上会出现两个深浅不同的酒窝,消失日的上午,春琴穿了双白色的凉鞋,脚面系带。
葛藤辉不大注意女儿的穿着打扮,那是妈妈的工作,他只要记得春琴文静可爱,会笑着喊爸爸就足够了。五六岁的女孩儿总不会太重,夏日祭时,他将孩子举过头顶,让她坐在宽阔的肩膀上,细白的小腿在胸前一晃一晃的,右肩膀是绝佳的座位,她离天空很近,一伸手就可碰到河岸上发盛放的花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尖叫声响彻灰楼,葛藤谦猛的睁开眼睛,他惊疑不定地看天花板,细小的石灰粒是肉眼无法捕捉的,它们被尖锐的啸声震荡下来,楼下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人以拳头大力敲击墙板,这里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
“大哥、大哥、大哥!”他连心跳都没平复就连滚带爬下床,奔向睡在简易床上的男人。葛藤谦发誓,自己的心跳肯定漏了不止一拍,内心分裂出了一个更为冷静的自己,高高在上悬浮在空中,指责他:[为什么带累赘回来,你的生活还不够糟吗?]
[你救他有用吗,他已经废了,是个不可能治好的精神病患。]恶魔在耳边低语,[还记得葛藤家吗,你不喜欢他们,甚至还很憎恨,落难了不好吗,你不讨厌大哥吗?]
[其实是讨厌的吧。]他又听见一道声音,是自己,是心底的真实的他,[大哥太优秀了,与其说是讨厌他,不如说是嫉妒。]
[可是,嫉妒是我的事情,与他又是无关的。]他想,[曾经的大哥光彩照人,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威严的父母、出色的事业、优良的社会地位,几乎是个完人了,对比之下我活在贫民窟中,颠倒了半辈子只有一身技艺拿得出手,父母以我为耻,嫂子看我的眼神充满警惕,大哥的怀抱温暖而具有热度,却令我感受到自身的弱小与冷漠。]
[我看曾经完美的他变成现在的模样,打心底里地同情。]
[又或是,高高在上地怜悯。]
“阿谦、阿谦、阿谦啊——”羸弱的男人终于从无穷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了,他抱弟弟颤抖,继而涕泗横流,“是我对不起春琴啊!是我害了她!”
[他从来没有提到过春琴,除非是在发病的时候。]
“放松点哥哥、放松点。”他抱着成年男人,曾经高大的兄长哭得像婴儿,一只手在对方背后上下安抚着,贫民窟中的流莺用这姿势安抚幼童,“不是你的错。”他放柔语调,却不见多少真情实感在,但葛藤辉被安慰到了,他手指紧攥着弟弟胸口的睡衣布料,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