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他的身边。
“你看外面。”井伏老师说,“看闪烁的霓虹灯、看一闪而逝的火光、看灯塔、看led屏幕,看立交桥,桥上镶嵌了一枚枚橘黄色的细小的灯,我们从远处看,光莹莹簇拥在一起,这是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我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横滨的夜晚与其他城市一样,千篇一律又各不相同,他每天晚上与前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他与任何一座现代都市都没有什么区别,每天的不同则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炸起新的火光,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灯会不亮了。
这世界上的每一座城市都一样,我们的城市有繁华的地段也有贫苦的地段,有治安好的地方也有治安不好的地方,杀手、娼妓、黑手党人、枪支、弹药、危险异能力都被摆在了明面上,我认为自诩治安良好的东京与阿富汗的喀布尔没有两样。
想到这,心情就变得十分糟糕。
“板斋同学看夜色会有想法吗?”井伏老师说,“多少会有点儿启发吧。”
[他的逼问成功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事实上,从今天下午开始,我的理智就悬挂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我们学校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它严重打乱了我的生活,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日常失衡的惶恐一直笼罩我,我真的很不愉快。]
“您是说什么?”
“你的画,不是要画正义与邪恶的对立吗,那你看横滨,左边是灯光,右边是黑暗,港区附近到晚上都只有黑灯瞎火,偶尔炸火光,我们知道那是什么,有人死了,有人正在死亡,你能从现实中取材吗,你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吗?”
“我觉得你说得没什么意义。”我听见自己说,“诚然它们每天都会发生,但已经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我们只要管好自己的生活,并且庆幸并非贫民窟出生的可怜虫就行了。”
[世界上的每一座城市都跟横滨一样,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安全。]
我又看了眼外面。
[奇怪,今天的“火”是不是有点儿多。]
“唔。”我听见井伏老师说,“你是这样想的啊。”
[他真奇怪,总与我聊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是的。”我回答。
“那么板斋君,你听说过异能力定律吗?”
“?”
“就是说啊,理论上异能力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对吧,你永远无法知道异能力者拥有的能力是什么样的,但是美国那里最新的实验证明,异能力与人的灵魂形状有关。”
“你看,不是很奇怪吗,当人觉醒的时候会连能力的名字都知道,很多参与试验者说是在梦中听见了名字,就理所当然地命名了,梦是潜意识的反馈,很多人都相信对吧,也就是说异能力本身就是潜意识的反馈,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拥有什么样的异能力。”
[意义不明。]
“简单来说,就与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一样呀。”
我口气变得相当不耐烦:“那有怎么样。”
“不,没怎么样。”井伏老师回头,当我看清楚他表情那一刻,打心底深处感到恐惧,他看我的眼神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简单说来,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探究、好奇还有冷冰冰的估量,像在看货物一样啊,我在他心中已经被开除人类的身份了吗?
“你究竟是没有发现,还是不想发现?”他问我,“从五年前开始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拥有能称作是强大的、扭转现实的异能力,又是什么样的人仅把它用作维护平静的日常,我猜测它的主人一定会足够优秀、足够克制同时足够愚蠢、足够自欺欺人。”
“老实说,当我看见你时,感到非常失望,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范围。”
我说不出话,我被恐惧感笼罩了,最可怕的是,即使现在,井伏老师在我的脑海里还蒙着一层光圈,即使他拿出了一把枪,正对着我。
山下的火光还在噼里啪啦地作响,火越烧越大、越烧越大,有什么事发生了,是横滨港湾的组织在械斗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他们想要把城市拖入火海吗,听说之前有一天所有在街上游荡的红发少年都被杀死了,不仅仅是贫民窟的人,还有富裕区的人。
我活在怎样的世界里啊。
——砰。
……
“咚咚咚、咚咚咚。”
高原普丽躺在床上,她没法睡着,从很久以前起,杀死第一个人之前起,就无法入眠了。
门响了,有人在敲门,她把刀从枕头底下抽出来。
她的舍友给家里人接回去了,因为学校发生的事,在有了不在场证明之后,学生可以在家长的陪同下离开学校,一些人离开了,她还在学校里。
“谁啊。”她询问,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刀柄紧紧攥在手上。
“是我。”东海隔着门说。
“……”
“能让我先进去吗,高原同学。”东海说,“今天过得很混乱,生活老师也加强了戒备,我虽然钻空子溜进女生楼层,却也不知道能安全多久,如果可以的话,请先让我进去,否则我就要被带走了。”
“咔嚓——”
门开了一条缝,穿着睡衣的高原普丽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说:“请进吧,东海同学。”
那笑容,好像是热恋中的少女,等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一样。
……
“红茶、绿茶、热可可、咖啡,东海同学要哪样?”
她依旧没有披上外衣,夏天太热了,宿舍里是有冷气机没有,高原普丽却没有打开,用她的话说,夏日的海风就足够了。
她的睡衣是淡粉色的,布料不透明,只是她的汗水濡湿了一部分的布料,贴身衣物展现她玲珑的身体曲线。
她想做什么,她是不知道自己的打扮有问题吗?
东海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看着高原普丽的样子,他是毫无欲念的。
“高原同学。”他看对方忙碌的背影,二人宿舍被细心的少女经营得像是温暖的家,她把各色饮品包按顺序放在框内,书桌上又放了一台小小的电热水壶,可以用它热水。
“去自首吧,高原同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