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在历朝历代,主管祭祀,相当的清闲。
到了大宋就更清闲了,在冗官冗员下,太常寺又分裂出个太常寺院管理具体事务,于是太常寺少卿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除了开一份俸禄外,没啥用。
给那些想上疏针砭时弊的人以折磨,到了太常寺别说余热了,连微光都发不出来。
高铭跨进太常寺大门,径直走进正屋,进门就见几个在下棋的懒散官员。
其中一个还给点面子,抬了下头,“你找谁?”
“你们李少卿在吗?”高铭道。
“啊,左边第三间屋子,他的办公处。”说完,就继续下自己的棋去了。
高铭道过谢,撂下帘子走了。
而下棋的两人,一边看棋盘,一边道:“这人谁啊?找那块臭石头做什么。”
“谁知道呢。李纲也是,之前是御史,现在被发配到咱们这里,他再管不住他那张嘴巴,下次就得被贬谪出东京了吧。”
高铭来到刚才那人说的房间,敲门后,听里面人说请进,他才走了进去。
就见一个方脸男子端坐桌前,正低头看书,他有浓浓的眉毛和一张有神的双目,看起来不怒自威。
高铭一揖,“晚辈高铭参见,请问是李纲李少卿吗?”
李纲,未来的名臣,主战派,击退了金军第一次围困东京的进攻。
但现在,他正因为屡次上疏朝廷,令赵佶很不开心,于是赵佶既然也不能叫他舒服了,把他调到清闲衙门,虚度光阴。
李纲自然知道高铭,免除岁币就是他的手笔,愣怔了下,马上起身相迎,“原来是高大人,快请坐,不知道今日找某是何事?”
作为一个鹰派,高铭觉得李纲不应该对他反感,包括不受辽国宰割,拒绝支付高额岁币一事的看法。
事实也是这样,李纲对他很热络,明显支持他的做法。
高铭坐下后,道:“我前来不为别的,乃是有一事相求阁下。”
李纲不禁疑惑,他与高铭一向没任何交集,甚至他爹高俅,他都因为忙着针对其他的佞臣,没顾得上上疏弹劾高俅。
但高俅虽然是个佞臣,但他的儿子却越来越出息了。
从辽国手里硬生生免除了岁币。
他想不通高铭,来找他一个太常寺少卿做什么,“还请明示?如果是为国效力,我自当万死不辞。”
高铭晓得李纲别看是个文官,却是个直脾气,也就不废话了。
“是这样,前阵子出使辽国谈判归还幽州失败一事,少卿知道吧?”
李纲这种爱国人士,时时关注国家大事的动向,岂能不知道。
他点头。
高铭继续道:“郓王殿下觉得事情出在我大宋国力上,回来便向官家提议练兵,好消息是官家同意了,坏消息是只许小股先练,待有成果再扩大范围。”
这种没有昭告天下的事,李纲就不知道了,立即来了兴趣,“就是如此也好,起码是个好开端,就怕什么都不做。”
看他还是想不明白高铭来找他做什么。
起码,现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这样,负责练兵的恰好是我的一个朋友花荣。我们经过观察,发现大宋的士兵战不胜的根本原因是士气不足,当兵便是混日子,常常临阵脱逃,不战而败。明明是狼的配置,但是内核里却是绵羊,遇到一只老虎,就是四下逃窜,溃不成军。唯有四支禁军精锐,尚且能一看,中等和下等不过是凑数的,更别提地方的厢军了。”高铭叹气。
李纲听罢,蹭地站了起来,大声道:“说得太对了!若是打一打强盗还行,都是大宋的人,碰到辽国的士兵,直接就怂了!根子就在于……”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至于皇帝和大臣等统治阶层熊……
李纲话到嘴边,咽了下去,矛头若是直指皇帝,惹火上身。
“根源在于……”高铭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的问题,不懂为什么而战!必须叫他们意识到为什么而战!读书人知道保家卫国,那是书本上看到的,这些当兵的,不读书,平日里只听教头空谈几句口号,做耳旁风。甚至有的连口号都不喊。为什么要保家卫国,这个道理,得掰碎了讲给他们听!”
李纲忽地眼睛一亮,与他内心的一个想法不谋而合。
皇帝不能教化了,士兵还可以拯救一下。
高铭继续道:“我一直觉得思想也是利器,理应和身体训练摆在同样重要的地位。士兵不能光训练身体,思想更要训练。”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留学生从东洋或者西洋带回各种主义,缺乏对思想教育的重视。
金军是靠生存的本能在进攻,那是他们的原动力。
那么,宋国这边也有寸土不让的家国意识做阻挡。
李纲在金军第一次围困东京的时候,成功拦车说服准备逃跑的赵桓御敌,他的口才之好和思路之清晰,绝对傲世当代。
由他来编写第一个保家卫国的读本,再合适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李纲有点看透高铭的意思了。
“还请李少卿激扬文字,写就一本教育他们的书籍。”高铭点出了自己的来意,叫李纲写书。
李纲被安排到太常寺,不能像做御史那样抨击丑恶,早憋了一肚子话。
高铭请他写书,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情绪出口。
况且,他本身对练兵一事也非常支持,就是恨不能亲自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