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没人了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知不觉间, 黄昏已经降临。日光毫无遮掩地从边陲的小山上洒落。晚霞一层一层地堆叠,从明亮变为灰暗, 从炎热变为冰凉。天际一抹朱红, 给忙碌的人畜都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芒。
忽然间,云霞转移,鼓起微波。太阳骤然躲入一块紫云后面,天空失色,立即转为幽暗。军营里一下子冷了起来, 帐篷的帘子不断舞动。各处都还没有点灯,帐篷里一片昏暗,和尚有微光的帐篷外一比,黑得更加深沉。风声呼啸,仿佛有人正躲在帐篷里面,借着嘶鸣的风声,藏匿自己的存在。
日愈沉、愈冷了。赵林寒拉拢衣襟,厌倦地微阖眼睛。方才许云柯来找他,他闲着无事, 便答应了,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他。不过这许云柯显然是个小狐狸, 面上不动声色,绕了一圈下来却什么都没有透露,家里长短倒是说了一大堆。
他本来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耗久了之后就没耐心。于是一整个下午,一无所获。
他叹了口气, 慢吞吞地往回走。晚风温柔地拂过脸颊,轻柔得好像人的呼吸。赵林寒走着,心中却突然回忆起了前不久郑然非威胁他不准同许云珂接触的事,面色微红。
人好像就是如此,有过的丰功伟绩不一定会记得,干过的傻事却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越想忘记,便越发记忆深刻。
他想着想着又庆幸起来,幸好郑然非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这件事应当不会被他放在心上。那他还可以当作无事发生,厚着脸皮把这件事扔进旯旮里。
就这样一路心情复杂地走了回去,快要进帐篷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诧异地往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去。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好几天没见的小厮,心想,得亏他还有点印象,不然你在这里喊破天他也不会有反应。思及许云柯的话,难不成,真的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于是在他脸上搜索着,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看完,他只得出一个结论:许云柯在胡说八道。这怎么看也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而且,在军营里呆了几天,他好像有了一些变化,至少没有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爱哭了。不过此刻还是红着鼻子,眼里也蓄满了着急。
他左右四顾,见附近没有什么人,便放下心来,急迫而小声地道:“世子,将军出事了。”
赵林寒:“……你说什么?”
小厮看他有些恍惚,还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还道:“我们是不是该给王爷修书一封,早作准备。”
赵林寒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理智告诉他,这就是一个游戏,郑然非又是主角,出不了什么事。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慌了一两秒。
“他到底怎么了?”
出事一词,能作的解释太多了。出门摔了一跤,是出事;被人砍一刀,也是出事。而在战场上的郑然非,能出什么事?
“别是缺胳膊断腿了吧?”
他本来是开个玩笑,谁料,话音刚落,小厮就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虽不点头,那神情却分明是:你怎么知道?!
赵林寒笑了一半,笑不下去了。
“将军在战场上中了毒,裴先生之前说,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舍弃掉将军的左臂,来保全他的性命。但其实——”他凑近赵林寒,小声道:“我看裴先生也没把握,这件事估计悬了。割掉人的手臂,那也能救得过来?光流血就能要人命吧。就算救过来了,没了手臂,郑将军能接受吗?”
他长叹一口气,道:“我觉得,将军这次是真的生死未卜,命悬一线了。”
赵林寒:“……哦。”
小厮问他:“世子,这可不是小事。我们是不是该和王爷说一声,也好提前准备退路。”
碰巧这时有人路过,赵林寒留神到动静,习惯性地捂住嘴小声地咳了起来,做足了病秧子的范。小厮也机智地扶住了他,替他拍着背。
待人离去,赵林寒的咳嗽声也慢慢停了下来。他扶着小厮的手,低声道:“准备什么退路?他不会死。也不必告知父王,免得消息走漏,引发动荡。”
小厮渐渐张大嘴巴:“世子,你怎么这么确定?”
赵林寒冷冷一勾唇,“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他这样的人,全大楚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死。”
小厮嘴角一抽,原来在世子心中,将军这么坏的吗?
这得吃了多少苦啊。一想到这里,小厮就忍不住心疼地看着他家公子,心里又酸又疼,还隐隐浮起一丝愤懑。
赵林寒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其实,这几天下来,将军吃的亏比较多。”
小厮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世子,你不用解释,我都懂!”
赵林寒:“……”你确定你懂了?
你懂了的话,为什么还要用这副眼神看着我?
他撇去这操蛋的心情,转而认真问道:“他的手臂还没割吧?”
怎么说也是他男朋友,能抢救也还是要抢救一下的。
小厮道:“还没有。裴先生想了一个法子,正在尝试,看能不能放一些毒血出来。”
只要不至于立即毙命,就能用药慢慢调养着。总有一天,能把毒素彻底排清。
赵林寒听罢,对着小厮露出一个虚弱却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好,接下来就靠你了。”
小厮一脸懵逼:“诶???”
时间如水流逝,转眼已是月上树梢。营帐内各自点起了灯火,星星点点,辉映着人的脸庞。
将军的营帐外依旧围了不少士兵,却没有点灯。身体虚弱的世子今日白天忙了一下午,累坏了身子,今日早早地睡下了。
除了将军的营帐,此刻还有一处偏僻的地方也有不少人小心翼翼地守着。围在中心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却没多少人在附近走动。
一个人垂眉低首地掀开帘子,猫儿一般轻盈地走了进去。
裴大夫正在施针,见旁边放下一个水盆,想也没想道:“你是路上睡着了吗?让你去打热水,怎么耽搁这么久?”
郑然非本来在床上躺着,听见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笑道:“裴先生何必如此说话,吓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