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做,郑然非想了想, 说道:“无非就是放他过去,然后抓紧时间攻城掠地,能救则救呗。”
赵林寒低声道:“他会死。”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郑然非眯起眼睛,忽然说道:“我不欠他的。”
他大抵猜出赵林寒的想法了。而听完这句话,赵林寒果然问道:“那块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大概是一件让整个大楚人津津乐道却又知之甚少的往事了。郑然非搜罗了一下背景故事,又花了点时间组织语言,最后熔炼成了一句话:“他穷,我可怜他。”
赵林寒抬脚就踹了他一下:“有你这么信口开河的吗?”
就算说的时候再语焉不详,他们也清楚,这些往事,再怎么无关风月,也必定会有几分怜爱疼惜在里面。对此,郑然非格外地坦荡,就算他们曾经一起看过星星赏过月亮,在雪地里互诉理想,情愫暗生。那也终究是背景故事,跟他无关。
“我真的不欠他,那时候他不受家里重视,日子过得可怜巴巴的。我再怎么样也接济了他。从头到尾,没有逾矩,他也没有吃亏。”这一点,他可以举起手来发誓保证。
“反倒是后来,我一个人受尽骂名,孤苦无依地来到边疆,十年征战。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可怜吧。”
赵林寒沉默地听着,听到最后笑了笑:“你还委屈上了。”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然而郑然非知道没有结束。他拉着赵林寒的衣袖,从背后拥住他,心头有许多想说的话,却一句也开不了口。
这个拥抱不带有任何狎昵的色彩,比平常的一句调笑都还要来得珍重而温存。
这气氛太沉闷了,别说赵林寒了,时间一久连郑然非也接受不了。
缓解气氛的方式无非就那几样,郑然非松开手,绕到赵林寒身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世子人也太好了吧。”
他竖起大拇指:“人中龙凤,钟灵韵秀,卓尔不群,菩萨心肠……”
越夸越不像样,赵林寒一掌拍在他胸口:“好啦,适可而止。”
孰料手放在郑然非的胸口上,他突然眼睛一亮,搞得郑然非心跳都乱了起来,却听到赵林寒道:“我有主意了。”
郑然非:“???”
赵林寒把手拿回来,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有主意了!”他笑道,却绝口不提这个主意是什么,反而拉着郑然非坐到床边,“我们睡吧,早睡早起。”
郑然非:“……”
他无奈摇摇头,宠溺道:“好好好。”
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赵林寒也知道他好奇,可这事涉及太深,他不能直接说出来。
“等日后,你就知道了。”
听见这句话,郑然非不甚明显地抽抽嘴角,一头栽倒在床上。
赵林寒推他:“起来。”
“你鞋子还没脱呢。”
“累了,不想动。”
“别耍赖。”
“我哪有耍赖。”
“……”
折腾一番,最后两人躺倒在床上的时候,都已经月上中天,繁星闪烁。赵林寒躺在床上,头微微向中间侧。
郑然非闭目躺着,俊朗的脸庞上一片安详,好似已经睡熟。
夜色侵霜,缕缕暗香浮动在室内,已是夜深。
赵林寒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他向来不喜与人解释,也从来被人误会良多。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曾开口问他,也不曾向他要个解释。更有甚者,对他心里想法,说不定已猜中大半。
所以,才会那般体贴,又那般不舍。
没错,他是心中早有打算。他不想要许云柯白白丢一条命,也不愿郑然非欠下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归还的人情。既然都真情实感玩游戏了,那自然处处都要考虑到。
除此之外,还有大楚的命数、郑然非的积信。要知道,危及一个军队的,除了兵力,还有军心。而成全一个王朝,除了天时地利,还要民之所向。
赵林寒现下已经笃定,在这件事的背后,正有一个人在默默地算计着这一点。他算计得很广、很深。不光光算到了一兵一卒,甚至还算计到了整个大楚的时运、国命。
心机可怖,目的却不难猜。无非就是不满当下,想要改朝换代罢了。
只是不知道,他立场何方,又将做到何种地步。
而赵林寒也从自己中毒一事,发觉出对方的狠辣。现下一切都可以串起来。京城的来人代表有两个,一为他,一为许云柯。
许云柯自愿前往谈判,他若心系大楚,为了不泄露关内情况,自当想办法闭紧嘴巴,甚至自尽。而在许云柯生死未卜后,倘若他这个世子再出什么意外,那可就好玩了。
郑然非如何先不论,朝廷和国君如何想,那才是重中之重。
届时,就算郑然非并无异心,众口铄金,他说的清吗?
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赵林寒也想得明白,幕后人好算计,他却偏偏不打算按着台本走。这场戏到底演成什么样,可不单单靠剧本,还要看演员如何发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