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沮丧地耸了肩膀,转身看着身后这个眉眼弯弯,似是一直带着笑意的人,闷声说道:“你是何人?”
何玉轩眉眼弯弯:“下臣何玉轩,还请燕世子恕罪。”他便是不笑也带着笑意的闲散模样,反倒成了他的亲和力。
朱高炽微愣,随即恍然大悟,“您便是那位治愈了鼠疫的大夫,此乃大好之事。”小胖子一提起此事,忽而露出笑意,满是欣喜。
何玉轩原是猜测这位便是那派人监视他的小主子,可如今朱高炽的反应却让他有点怀疑。
€€€€那人怕不是他。
何玉轩虽戳破了朱高炽的身份,却没询问他为何如此妆扮,只是慢悠悠地说道:“不知燕世子可要随下臣走走?”
朱高炽眨了眨眼,那双眼里浮现了淡淡的喜悦,“何大人请。”
……
燕世子虽是个小胖子,却是个非常温和体贴的小胖子。
何玉轩和朱高炽漫步,却没有直接回自己住的小院,而是带着朱高炽在前院兜了一圈,一路上连往常能看到的侍卫岗哨都未曾瞧见,何玉轩心中有数,只是带着他往那常去的偏僻园子而去。
那偏僻园子依旧如是,残花安逸地摇曳,似是夏意最后的残留,逐渐逼近的秋日已然高悬。
何玉轩请燕世子随意,自己却是坦然席地而坐。朱高炽有点无措地看着何玉轩怡然自得的模样,身后的莺哥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园子口守着。
“何大人怎么……”朱高炽话刚出口,似是觉得不妥,并未继续说下去。
何玉轩抬头看着洁净天色,懒散地笑道:“臣是个粗人,世子殿下不必随我……”
他本是想抬手示意身后草丛掩盖中还有石椅,但朱高炽没给何玉轩这个机会,只见他面色微红,然后鼓足了勇气在何玉轩身边坐下。
何玉轩忍住笑意,这位燕世子显然是那种君子风度,这种席地而坐的随意显然超出了他往常的习惯。
如此温柔体贴,真与他的父亲截然不同。
朱棣那可是……感慨万千的何玉轩突地回忆起同人里给他安的种种性格,几息后忍不住叹气。
罢了罢了。
何玉轩悲哀地发现,就算眼下的朱棣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性格,也远远比同人里奇奇怪怪的性格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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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本书
朱高炽原本以为何玉轩这般举动就算是出格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这位看似得体的何大人突然又躺下了。
朱高炽茫然地抬头看着何大人身后的内侍,却看到这小内侍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这模样看来是惯犯了。
何玉轩一躺下就有点尴尬,他这是晒着秋日的暖意习惯了,坐着坐着就躺了下来。但既然如此,何玉轩按着习惯滚了两圈然后才坐起来,淡定自如地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拱手说道:“让世子殿下看笑话了,臣刚才举止失态,还望世子恕罪。”
朱高炽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声说道:“何大人如此肆意……倒也不错。”
何玉轩勾唇笑道:“世子殿下身份尊贵,岂不是比臣还要肆意潇洒许多?”
朱高炽的脸色微变,神色显而易见的沮丧了下来,显然刚才何玉轩说的那句话该是戳到了他的心病。
何玉轩抿唇,却也是不说话。
能让朱高炽都情绪不佳的人……自然也只有同为朱姓的人,何玉轩自问自己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何大人,活着有时候也挺麻烦的。”朱高炽叹息着说道。
何玉轩挑眉,朱高炽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说出来这般话,却是让人有点心惊。
“生老病死往往在朝夕,若是世子一直思考这些,那眨眼间时间便不存了。”何玉轩淡淡地说道:“虽然活着是麻烦,可每一条命被抢救回来时,臣总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朱高炽从未真的接触过大夫,不禁好奇地说道:“学医难吗?”
何玉轩:“难不难不消说,求医者不论身份如何,都是性命交托,若不能承当得起性命因你而死的因果,那便是煎熬之事。”
朱高炽惊讶地说道:“这伤情病患也有大小之分,阎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这些又非是医者的过错。”
何玉轩眉眼微弯,语气虽懒散,却透露着几丝笑意,“世子与王爷倒是相似,可惜世人并不是这般想。”
一个个抢救不回的人,便是一份份沉甸甸的重量,那重量一次又一次地叠加,最终汇聚成了医者背上沉重的悲凉,每一条救不回的命都让人难受。
朱高炽听着何玉轩的话,不禁抿唇说道:“看来不管是谁,都有各自的痛苦。”
何玉轩笑道:“世子这话不错,便是皇上王爷,也终究有难以解决的问题,这问题或大或小,或者与百姓忧愁饭食不同,却也同样是难事。”
朱高炽听着何玉轩的话,慢慢地失神不知道想到了何处,喃喃自语地说道:“但何大人颇为洒脱,若我也能如何大人一般……”
何玉轩眨了眨眼,他可不认为自己洒脱到何处,不如说是个能避则避的性格,若带坏了世子殿下,燕王不得砍了他?
“世子,你瞧着世间娇花,一年复一年皆如是,瞧着平淡却也艳丽。云雀天际翱翔自在洒脱,然也有畏惧之敌人。不论身处何处,皆有不同,更奈何这世间诸多不平事呢?”何玉轩敛眉,稍显软黏的话语娓娓道来。
朱高炽抿唇,小胖手搓了搓衣角,慢慢地说道:“若烦恼源自亲近之人呢?”
何玉轩微愣,朱高炽这话虽为说明,却已经点清了问题所在。
说来惭愧,何玉轩虽在燕王府多日,其实对燕王了解也不深,仅限于同人的了解与这寥寥数次的接触。
若要确切说来,何玉轩确实能感受到燕王的野心,他不是一个甘于寂寞平凡的人,若当初太子朱标犹在,情况或许不同。然朱标已逝,建文帝一登基便削藩,被革除的藩王皆为庶人,更甚者湘王为自证举家自焚……虽外界所称朱允€€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但从削藩一事看来,这朱家倒是一脉相承的残暴。
这话何玉轩可想,却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