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悬挂着一面巨幅地图,上面大大小小标注着地点,重要的位置都被用红圈给圈出来。
宽阔的帐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门口的亲卫极为严肃,出入者除开燕王亲近的几个,没有任何人能入内。
三宝端着热水过来,“王爷,该换药了。”
朱棣神色淡漠,靠着软榻,合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淡淡地挥手,便是不必的意思。
三宝的视线落在朱棣的胳膊上,忍住一声叹息。
燕王向来是钟情于亲自出征厮杀的人,躲在营帐的大后方不是他所愿,所以常是身先士卒,更时常有亲自断后之举。便是他身边之人,如三宝也是经常披甲持刀,随同赴战。
能跟在燕王身侧,没有一人是孬种。
燕王如此英勇,偶尔受伤也属正常。
三宝苦恼的是这位爷压根就不在意伤口,偶尔换个药都是难事。
好在一旦上了战场,燕王受伤见血便不再是一件难以处理的事。燕王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注意落在厮杀上,少了一丝暴动不安的煞意。
三宝弯腰把水盆放好时,恰好门外有亲卫掀开门帐,行礼道:“王爷,北平送来的文书。”
三宝见朱棣颔首,便去接了过来,然后尽数递给燕王。
朱棣眼眸幽冷,随手拆开了最上的书信,是照例送来的关于北平的事务。
朱高炽是个实诚的人,早前犯错的记录也会被他列入其中,随着朱高炽渐渐的变化,朱棣也犹如看到了朱高炽的成长。
他虽然偏爱二子,但是世子有所长进,朱棣自然也是有些淡淡的欣喜。
看完朱高炽的书信,朱棣的视线落在下面这一封,那熟悉的字迹让朱棣微微挑眉,有点感兴趣。
好几份要务,这能排在第二,想来是有点重要。
朱棣倒是有些好奇,何玉轩写的是什么。
朱棣的气息无形缓和了些,三宝心中有数,今个儿北平送来的应当是好事了。
一刻钟后。
朱棣摸出了自己的印章,三宝下意识取出了印泥,亲眼看着王爷在他所读的这份文章上戳了个记号,而言语中也很是宽厚,“让世子放心大胆地去做。”
三宝微讶,王爷难得在提起世子时语气都显得很温和。
朱棣对何玉轩提出关于医护兵与标准伤药的意见很感兴趣。
若是真的能推广,便是耗时再久又如何?
朱棣本便是将帅,为将者,最心痛的便是士兵伤亡。
若是真的能成,至少外伤这部分的药物能有一个标准,朱棣当然会强制推行。
便是那个所谓的医护兵,如若从药物下手不成,便是不行他也会挖出一部分人来尝试。那群龟缩在军营的军医只能做到战后止损,战时这部分倒是从未被纳入考虑的范围内。
三宝把燕王盖章的文章送出去,不多时又原样拿回来,同时手里还捏着一个油纸包,语气有点困惑,“王爷,这是刚刚北平加紧送来的。”
燕王蹙眉,这加急的速度几乎能和正常速度的送信一般,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
大帐内的气氛有些冷凝,三宝也不敢出身,生怕真的出现了什么坏局面……比如被后方偷袭什么的。
半晌后,大帐内清脆“吧嗒”一声,却是朱棣硬生生掰断了桌角。他丝毫不在意虎口崩裂的血痕,抚掌大笑,“哈哈哈哈€€€€这买卖做得不亏!”
这何子虚当真是留对了!
便是将要入帐的道衍,都听到了燕王的大笑声,如此畅快高兴的笑意,在这近一月可真是难得。
道衍面有好奇,在亲卫的引领下入了营帐,却看到燕王在大帐内踱步的模样。
“王爷可是收到了好消息?”道衍打趣道。
朱棣把手稿递给道衍,凌厉的气势随着笑意淡化了,“若是真的,那便不只是好事了。”
道衍接过来,细看了几眼,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再看几页,且叹且笑,“子虚可真是……”
他话语未尽,话头一转,“王爷不怕是假?”
朱棣坐在软榻上,腰板挺直,那战袍披身,比之常服更显利落凌厉。他剑眉微挑,气势乍然外露,凌冽异常:“成如何,败如何?”大帐内只余他淡漠的声线,“难不成我连这都不敢赌?”
……
“哈秋€€€€”
何玉轩清早爬起来,发现他还是着凉了。他困倦地靠在床头给自己把脉,然后让莺哥帮忙抓药。
莺哥无奈叹气,“您这还是中招了,这几日还是多穿几件衣裳吧,可别再光脚下床了。”
何玉轩在内室走动时,往往直接光脚踩着地板,那发凉的触感自脚底而生,往往让他清醒许多。
何玉轩任着莺哥埋汰,懒洋洋地说道:“日后会记住的……等等,你怎么又翻出这件衣服?”
他有点心悸地看着莺哥搭在手上的衣裳,心中一闪而过朱棣的面容,顿时背后发寒,只觉得他的病凉上加凉。
莺哥困惑,“您不是说这是王爷的衣裳,难道不还回去吗?”
何玉轩无语凝噎,都隔了半拉月莺哥才想起此事,也是厉害……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这衣裳我上身过,顶多对王爷道声谢,还,是万万不可的。”
何玉轩可不敢想象朱棣收到这衣裳时的表情……莺哥还是太天真了些,何玉轩决定日后要好好教导他一番,免得隔天一不小心给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