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不是势均力敌, 而是南军被压着打。
李景隆的指挥平平无奇,命令下达不够快速, 被燕王抓住了破绽连下六营,犹如绞杀机器一般不断地割裂着所有卷入战役的士兵。
朱棣身先士卒,带着士兵左右冲击,致使南军的攻势七零八落,暂时组织不起来有效的反抗。
他身后的朱高煦同样浴血奋战, 杀到兴起处, 朱高煦舔了舔嘴角的鲜血,恣意地勾唇笑起来, 那俊朗的风姿确实比朱高炽要好看些。
而朱能和张玉同样各带着一队人马, 把场面搅和得更为混乱,让李景隆搞不清究竟是哪里的漏洞更需要弥补。
公平些来说,李景隆并非是真的无脑,也不是个纯粹绣花枕头。
然他的能力确实承担不住伐燕的重任。
建文帝也不是偏要寻他表亲来做这德不配位力有不逮的位置,实则是朝廷内真的无合适的人选。
耿炳文失败后, 整个朝廷放眼望去, 唯有曹国公李景隆和魏国公徐辉祖。
徐辉祖是燕王妃的兄弟, 身为燕王的妻弟,便是建文帝真的信任他,也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任命他担任统帅, 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平平无奇的李景隆。
就在交战双方一个酣畅淋漓, 一个不爽利的时候, 一辆马车悄然无声地从战场的周围偷溜了进来。
说是偷溜, 实则源于最初无人发现这是辆“违法闯入”的马车。
驽马一个劲儿往前冲,那架势甚至冲翻了好几个交战的士兵,那骄横跋扈的模样也全看不出小半个时辰前它还是匹温顺的好马。
何玉轩脸色青白交加,他这一路随着马车颠沛,他深感自己的肚子要作乱了。
眩晕与作呕的感觉接连而来,何玉轩的手指差点扣不住窗框,只感觉整个人有点虚脱……如果逃脱的代价是这个,未免来得有点快了些。
何玉轩随身携带的药散都被丢弃了,浑身上下也摸不出能缓解的药物。
好在那日他临出门前因太冷,最终没带走小药箱,要是小药箱也被丢了,何玉轩怕是要心疼死。
他一路上一直调节着自己的吐息节奏,勉强压住了爆发的难受感,然眼下这状况,是这疯马直接冲入了战区?
何玉轩紧紧抿嘴,几乎泛出淡淡的白痕,那厮杀声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飞去,而这马车依旧安然无恙。
这是怎样的一种……运气啊。
驽马狂奔了许久,飘逸的毛发也被汗水打湿了,黏糊糊地落在马脖子上,它原本渐渐安静了下来,似是又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给惊扰到,登时便直直地冲着最混乱的地方去。
何玉轩一口惊呼憋在嗓子眼里,顺着飘起的车帘看到了外面的厮杀,那股浓浓肃杀的血腥味蜿蜒而入。
这血腥味更加刺激着疯马,附近有些陷入混战的士兵很快就被疯马撞开,有的倒地受伤也有被乘机补刀的,然这马车安然无恙,甚至还在战场中央来了个漂移。哪怕最开始无人注意到这辆误入歧途的马车,经过这一番热闹后,自然锁定了这马车。
南军中有人趁乱放了冷箭,意欲斩杀这匹疯马,肆意洒脱的箭支咻地一声射中了友军。
弓箭手:?
友军:!
疯马来了个回旋转,惊扰了混战的士兵,有燕军的士兵用弓弩抛甩了火球,那火球直直地掉入车厢后部,那火焰沾到后部的车帘,逐渐燃烧起来。
何玉轩蹙眉,咳嗽了几声,对这瞬息万变的状况很是无奈。自打疯马狂奔至今,何玉轩压根没寻到一个跳车的机会。
驽马似乎毫无察觉背后拖着的车厢燃烧起了火焰,还在继续往前跑。
不知怎的,除了刚抛甩的火球,余下的弓弩皆是射偏了,竟是生生让一马一车闯入了南军的后方。
“快,斩杀了那匹疯马!”李景隆怒喝道,这马车后面滚滚浓烟,这是要来个火焰袭击?
护旗营与近卫军压根不可能让这陌生的马车裹挟着火焰浓烟逼近主帅。
弓箭手准备齐射,突如其来一股狂风席卷而来,砂石迷糊了护旗营的眼,许多人登时就泪流满面,止不住眼睛酸痛至极。
等几息后他们堪堪睁眼,就看那疯马已然走位风骚地转了个大弯,又径直地远离了护旗营的位置。
这是危机解除了?
南军堪堪放下心来,却听到背后有人惊呼,“帅旗着火了!”
风助火势,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焰火吞噬着帅旗,很快那面属于李景隆的帅旗便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给吞没。
帅旗是一军之帅的象征,突然着火直接导致南军的军心溃散,士气大减。
而罪魁祸首€€€€疯马,深藏功与名,在一干人等的愕然震惊中溜达达地远离了护旗营。
何玉轩是唯一的观众。
疯马逼近护旗营时,何玉轩亲眼看着那护旗营的弓箭手尖锐的箭矢,也着实感受着那狂乱的风势后,车厢后面燃烧着的车帘碎布随着风势飘散开来。
然后,那燃火的碎布啪叽一声和帅旗进行了亲密的接触。
这等巧合已然让何玉轩面无表情,甚至想就这么从马车上滚落下去。
再不动何玉轩便要引火烧身了哇!
然不论是反应过来的南军还是逐渐靠近的燕军,何玉轩都深知自己扑出来的那瞬间怕便要成为刀下亡魂。
谨慎误我!
何玉轩感叹,抓着窗框意欲跳车。眼下是跳车也死,不跳车也死。
他宁愿被乱箭射死也不愿被烧死。
何玉轩深谙烧伤的痛苦,哪怕死到临头都不忘下意识辨别了两种伤势的差别。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