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点后,何玉轩便带着马晗出了门。昨日燕王已经事先提点过,这两人是必定要带着一个的。
马晗毛遂自荐,丝毫不给柳贯机会。柳贯失笑,便让给了这浑身精力无处使的泼猴。
何玉轩不紧不慢地走着,身边还携带着小药箱,这习惯怕是难以丢却了。就在要到门口时,徐玮辰从分岔路口拐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相视而笑。
“你也来了。”徐玮辰伸手拍了拍何玉轩的肩膀,笑着说道。
何玉轩敛眉,忍住打哈欠的欲.望:“你可知有谁会去?”
炼铁厂这事,燕王便没打算瞒多久。
之前唯一一次亮相,便是瞿能被抓住的那回,而后出城的陈三元等人尽数都被抓了回来,这消息也不曾走漏过。
朱棣便打算趁着这时间差,在日后打个粗手不及。待之后如何流传,倒也无谓。
只消炼铁厂的紧要核心法子未被窃取,便是花费再大的力气,也打造不出相同的东西。
徐玮辰若有所思,“没几个,谁能去谁不能去,又不会贴着公告说给大家。不过最近好似有点奇怪。”
何玉轩毫无打听的心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徐玮辰瞧出了何玉轩这态度,无奈又好笑,“不成,你不想听,我可偏要说。”
这导致在后面的车程,徐玮辰硬是挤上了何玉轩的马车,絮絮叨叨说起了事。
“你知道刘强吧?”徐玮辰兴致勃勃地说道。
何玉轩点头,这些八卦都是徐玮辰告诉他的……
他也是在和徐玮辰交友后,才深感交友不慎,这徐玮辰看着清清冷冷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个八卦能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能八。
刘强是燕王府的谋士之一,说来燕王爱捡奇人异士,聚集在身侧的人多是僧侣道人,这个刘强也有一堵门绝技,便是会撬锁。
这天下地下的锁,无一不能撬,且他也有些旁门偏方,剑走偏锋偶尔能发挥奇效。
徐玮辰曾说过:这人面相一看便是个心胸狭窄,容易憎恶旁人的性格。
何玉轩当时随口搭了一句,“难道他曾坑过你?”顿时惹来徐玮辰恼羞成怒的一顿说道。
由此可见真的被坑过。
“他不见了。”徐玮辰特地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说道。
何玉轩:“莫败坏你这张清冷好看的脸,过于……”他想要说猥琐二字,看着徐玮辰又忍住了。
徐玮辰眯眼:“你这看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感觉却是与你有关。”
何玉轩微愣,捻着车帘的手指僵住,“与我有关?”
徐玮辰看着何玉轩说道:“前些日子有过关于你的流言,不过我还没打听清楚就销声匿迹了。刘强那几天是真的活跃,过于出挑了。”
何玉轩思忖了片刻,如读书一般摇头晃脑地说道:“此事与我有关又如何,只要没找上门来,我便不会在意。”
徐玮辰摇头,“按着你这性子,要是被陷害千八百遍,都找不着凶手是谁。”
何玉轩往后缩了缩,靠在车厢上,感受着那摇摇晃晃的感觉:“这倒也不必,谁认识我还特地这般陷害我?我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徐玮辰心中叹息,何玉轩对自个儿的认知怕是出了什么差错。
燕王府里头,其实也是有点派系的,道衍金忠自成一派,这两位都是深得燕王信重,与他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而徐玮辰这一类的,便是各个细节上安插的能手,总有自个儿的独到之处。再往下,便是些不受重视,但名义上也是燕王府的幕僚。
何玉轩不属于这三类之一,然燕王偏生对他隐隐有倚重之势。有些人赞赏如道衍金忠,却也有对他不满之人……而徐玮辰看不出来的是,何玉轩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局面?
“下头那些人,被清掉了不少。”徐玮辰轻描淡写地说道。
殊不知这个“清理”所涉及到的究竟是何意。
何玉轩半心半意地点头,因着心思确实不在这上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不过一会后,何玉轩还是慢吞吞地回应道:“以如今的场面,不该留着的人,也无需留下了。”
徐玮辰瞥了眼何玉轩,他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只是何子虚啊何子虚,这等清理与真的“清理”,可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
车队守卫森严,左右都是护卫,出了城门后,便连车帘都不允许掀开了,徐玮辰闲得无聊,开始抓着何玉轩下棋。
何玉轩对此可是抗拒异常,最终用装睡逃过一劫,然后在马车哒哒中总算是到了目的地。
在不知何处的山丘里,高高树立起了十数个高炉,无数工匠在烈火辉映下炼铁,水力带动的打砸声异常清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何玉轩下车时,便被那此起彼伏的高炉群给震撼了些,虽然他早知道按着要求,这高炉的确是如此庞大,然真的看到时,还是异常讶异。
这种高炉一次能出铁上千斤,堪称产能巨大。毕竟是燕王府所推行的,便直接打大开大搞起来了,而在这片高炉群周边,一个低矮的洗煤厂掩映在树丛中。
一筐筐煤炭顺着滑索被运到高炉顶上,顺着炉口倾倒进去,又是一层层铁块铺洒,那轰隆隆的动静伴随着水力锤铁的动静,让这片山丘几乎日夜不停地回荡着这声响。
这炼铁厂日夜不停,铁水灌满了模具后,等冷却了便被替换,候着的铁匠便有了活计,这三班倒的制度让时间永远都在快速奔跑中。
这几乎是一个完整的链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塞在了这山丘里。
何玉轩瞧着那高炉里红光中跃动着蓝色焰火,这温度烧得人脸色发红,如此机械又律感的画面,让他满心满眼都是赞叹。
宛如何玉轩当真的是一个旁观者,正欣赏着绝妙的好主意成型后精妙绝伦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