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敛眉叹息,指腹摩挲着光滑的书页,这也确实是朱棣遗落的缺陷,他不是一个完美的明君。只是这天底下尚且没有完美的人,又能如何去强求?
何玉轩通读此书后,默默收敛了落跑的打算。
燕王对他大概、应该、的确是有那种心思,何玉轩可不想闹到后面变成如此糟糕的境地。何玉轩有点痛苦地闭眼,他竟然对朱棣一点信心都没有。
次日,何玉轩从睡梦中转醒时,莺哥的声音正从门外传来:“大人,大人?”他轻轻敲着门,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何玉轩掀开被褥起身,披着衣裳道:“出什么事了?”
莺哥听到何玉轩的话,这才敢推开门,对着何玉轩说道:“大人,世子着人来请,却不愿意吵醒您,说是等您醒了再请过去。”
何玉轩凝眉,朱高炽这举动不就表明会有点麻烦?
特意来请怕是的确有事,可又嘱咐说不必立刻过去……何玉轩一边洗漱一边感叹道:连朱高炽这般善良的孩子也开始变坏了。
呜,何玉轩觉得自己老了。
……
换完衣裳后的何玉轩推开了门,看到了外面候着的内侍,何玉轩点头道:“这便走了。”
朱高炽派来的内侍小意地说道:“何大人不必着急,一切按着您的步调来便是。”
何玉轩:……这个麻烦是得有多麻烦,才让朱高炽如此内疚。
要是何玉轩看不出来这内侍的态度是朱高炽特地嘱咐过的话,那他便真的傻了。
何玉轩漫不经心地说道:“是有谁求到世子面前来了?”
内侍讪笑着说道:“何大人果然聪明。”还没真的看到人,何大人便从他的言行举止里推断了大概,这真的不是……内侍抿唇,这般厉害的人物,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何玉轩敛眉,拎着小药箱,看来今天不能松懈大意啊。
内侍引着何玉轩过去的地方正如同他所料,不是朱高炽所在的居所,而是另外一处比较远的所在。何玉轩有点讶异,是因为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
这是朱高煦的院落。
何玉轩有点摸不着头脑,朱高煦如今正随着燕王作战,颇有个小将军的模样,怎的世子还会把他带到这里来?
世子正搓着手站在门边,那胖乎乎脸上的神情似是尴尬又有点愤怒。
朱高炽看着何玉轩来了,叹气着说了一句,“子虚来了也……”他把后面那个“好”字给收回去,大概讲述了如今出的问题。
朱高炽清晨时分被元书唤醒,说是朱高煦的院落里出了事。
当时的朱高炽就如同何玉轩一般蒙圈,二弟早就随同父王作战,何时他的院落还能闹出来事端?可等他起身后,朱高炽听完这闹出来的事端,便真的发懵了。
朱高煦院子里有人怀了身子,已经临盆了。
朱高炽:???
能在院子里瞒着十个月,难道整个院子的人都发疯了吗?
而且朱高煦才几岁?
朱高炽带人查了一遍,这才发现是那个侍女身材瘦弱,特意换了宽大衣物后,还真的一个人都没发觉。
要是朱高煦的院落里还留着老嬷嬷的话,以这些老嬷嬷的眼力自然是能人出来的。只可惜朱高煦嫌弃这些嬷嬷面相不好,全部都赶出了院子。
如今朱高煦这院子里年岁最大的掌事姑姑也才三十余岁,且因为王府的规矩,至今都还未婚娶。
听到这个消息,朱高炽头都大了。
作为长兄,他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愤怒的,而且朱高煦作为朱棣的次子,庶子先弄出来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且后头的事都麻烦得紧……按着这个侍女的身份,让王府那些大夫来看都掉价,更不必说这些人的口严不严实……
思来想去,朱高炽只能想到何玉轩身上,可便是因为这诸多的缘由,又让他觉得请何玉轩过来很是对不住他,这造成了来请他的内侍态度过于温顺的缘故。
何玉轩蹙眉,“不是臣推拒,这妇科确实不是臣之专长。”
朱高炽叹息,“她岁数太小了,刚听产婆说似乎是难了些……”
何玉轩抿唇想了想,最终还是松口道:“请世子让产婆给她安置些,臣进去瞧上一瞧。”到底是条人命,放到眼前何玉轩便不能不看。
朱高炽点头,吩咐人进去通报一声。
顷刻后,产婆那边安置得当了,何玉轩拎着小药箱进去了。
整个屋里弥漫着血腥味,摆着的水桶满是血水,何玉轩蹙眉,这般已经接近大出血了。他抬脚走了几步,绕过桌椅来到床榻边,床榻上只奄奄一息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侍女,何玉轩甚至说不出她到底多大。
其实朱高煦的岁数也不算大,这才是朱高炽震惊的原因。
何玉轩把手帕轻柔地盖在侍女的手腕上,随后才低头把脉,不到几息的时间,何玉轩的脸色渐冷,回首看着站在床边的两个产婆,“孩子已经是个死胎,为何不报!”
这脉象真是不吉。
产婆辩白道:“我等以为是她岁数太小,没力气生……”
何玉轩起身,不愿再听两个产婆扯白的话语,取了笔墨纸砚匆匆写了药方,抬脚出了屋门把药方递给门口候着的内侍,而后对朱高炽说道:“是个死胎,需早早服药催下来,不然会一尸两命。”
朱高炽阴沉着脸色,示意内侍速速去办。
这事就是一身骚。
何玉轩收敛着小药箱里的东西,听到了朱高炽长长的一声叹息,“虽然是件坏事,可不知怎的,听完后我竟然松了口气。”
他敛眉摇头,“我到底是个自私的人。”
何玉轩虽然对屋内的情况很是不满,然面对着朱高炽的自省,何玉轩只是温和道:“谁都是自私的,您如此,臣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