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修书了……”
徐玮辰一脸呆滞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 何玉轩淡淡看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地捻起一颗圆溜溜的糕点, 这似是莺哥建议过后厨的厨娘,因而这造型越发精美了起来。
何玉轩虽然不是很在意这些,可美好的事物落在眼中确实让人更为享受。
他懒懒地想到,该给厨娘涨工钱了。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友人€€€€我?”徐玮辰哀怨地把何玉轩在吃的那盘糕点抢过来,愤愤地吞了两个甜滋滋的玫瑰糕,这神色才看起来好了些。
何玉轩倦怠般地抬眼,轻叹了声,“你明日会不去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何玉轩掀开下一页,继续往下看,“你又不会做些什么,还要我给你建议作甚?”
也是在何玉轩这里, 徐玮辰才敢口头这么说说, 不然简直要命。
“其实修书自然是个光荣的任务,只是确实枯燥了些,我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苦笑了两声, 趴在桌面上摆弄着何玉轩桌面上的不倒翁,“你这都买了多少个不倒翁了, 我就没看见过重样的。”
那不倒翁看起来还蛮可爱,肥嘟嘟的肚子让人爱不释手,徐玮辰戳了好几下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何玉轩挑眉看了他一眼, “不满意你就甭碰, 再不回去难道你家兄弟不担心你?”
徐玮辰嘿嘿笑道:“他去江南了, 得下月才回。”
何玉轩:……怪不得这么浪。
“文渊阁里头满是人,万岁允大家修缮时可借阅经典,这让那群读书人都疯了,能拖到最后一刻才被人拉出来。”徐玮辰含着糕点嘀嘀咕咕地说道,“……少师与解大人都很是厉害,简直是博览群书,两人引经据典宛如心中自有书屋,我等真是比不过……”
何玉轩含笑说道:“不论是他们还是缮书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就莫要如此了。”
徐玮辰耸肩,靠在背后的椅背上,趣味盎然地眨了眨眼,“这些暂且不论,我怎么听说最近杨荣和你走得很近?”
何玉轩敛眉,平静地合上书本,把手头看完的医书放到旁边去,“你这‘听说’究竟是从何处听说来的?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风声。”
杨荣近来是与他走得近,但是这与解缙的那种不太相同。
何玉轩与解缙更似君子之交淡如水,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两人惺惺相惜;而杨荣……何玉轩能明显感觉到他宛如在看什么有趣的个体。或许杨荣不是什么坏人,可他也非是个善人,能在这朝堂争斗中脱颖而出,论谁都不可能是傻白甜。
何玉轩对这些倒是不大在意,除了开头那次算计后,杨荣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行为举止都收敛了许多。
朝政无绝对的盟友,君不见金忠也曾谋算过他。
“哎,这可不是谁告诉我,而是明摆着的事实。”徐玮辰精致的脸上满是八卦的味道,不过何玉轩不说他也不逼他,而是顺其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你可知汉王广纳护卫,如今数目越超额千人?“
何玉轩冷静地看他,徐玮辰自然是知道他与汉王的恩怨,来说这话不会是无的放矢。
“那又如何?”何玉轩垂下眉眼,那安静的模样就好似他真的浑不在意一般。
“我便是不知道为何万岁会一直任由着汉王殿下……”他含糊没说清楚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何玉轩对他的意思很是清楚。
何玉轩叹息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当初靖难中,汉王殿下的功绩不容小觑,而他确实救过万岁。汉王殿下所愿,万岁自然清楚得很,可太子无错,废嫡长而立次子前所未有,从最初汉王殿下便该知道这是无可解的。”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怜悯。
朱棣再冰冷无情,到底血脉还是残留着点温情。
徐玮辰惊讶地看着何玉轩,嘴巴张张合合了两次后,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这么一说也好像……挺有道理的。”
就是感觉好像突然把冰冷的神像拉下神坛,一旦让徐玮辰意识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实也有情感,他便有种不太适应的发毛感。
毕竟如今这位帝王可当真说是下手狠戾,登基伊始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徐玮辰是万万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何玉轩似是感觉到了友人的犹豫,幽幽地说道:“就算是帝王,那也是人,你这模样就好像万岁是泥塑神像般,高高供着可不是容易冷到腿。”
徐玮辰:“……和腿有什么关系?”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和何玉轩一起在讨论皇帝的腿!
何玉轩一本正经地说道:“高处不胜寒,岂不是容易老寒腿!”
徐玮辰:?妙啊。
何子虚这胡说八道的能耐又增长了不少。
……
翌日。
早朝时分,何玉轩便听到有人在弹劾汉王这护卫超标的问题,可帝王搁置不理,确实有种放纵的感觉。
何玉轩懒懒地站在文官这列,低垂的眉眼不经意间扫了一圈,看到了永春侯王宁。
王宁是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若不是他声音很是低沉,不然那阴柔的模样容易让人联想到皇帝身边的……他正在不紧不慢地驳回刚才那官员弹劾的话语。
话语落后,王宁的视线与何玉轩撞上,他先是愕然,而后露出淡淡的笑意冲着何玉轩点点头。
何玉轩颔首以应,两人视线错开,再无接触。
下朝后,何玉轩从外面的侍卫手中接过小药箱,背后是金忠淡笑的声音,“子虚还是这般念旧。”
何玉轩出入习惯带着个箱子的习惯早就传遍了朝野,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有所传闻,唯有相熟的才知道那只是何玉轩随身携带的小药箱。
不过就是亲近的人也只以为何玉轩是念旧。
何玉轩低笑并未解释,视线扫过金忠背后那道有些愤恨的视线,哟,那位侍郎大人如今还是看不顺眼他?
大家都是要回六部,这顺路定然是一块走儿了。其实从散朝后众人离开的痕迹,也能看出大部分的派系分别,正如同永春侯王宁、淇国公丘福等人压根就不可能与金忠他们走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