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贯淡淡地说道:“随他们去吧,大人清醒了。”
莺哥急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原本留了一条缝的窗台不知什么时候推开了一半的距离,何玉轩正幽幽地趴在窗台下的软榻看他们。他小碎步踩着雪走过去,“大人被我们吵醒了?”
何玉轩似是困顿懵懂,还是有些迷茫的眼神慢慢地挪到了莺哥身上,怔然了少许后他摇头,莺哥就只能看到那后脑勺滚动了两下,趴在窗台上的何玉轩闷闷地说道:“……我想打雪仗。”
“那可不成。”莺哥的声音也温柔了下来,看着何玉轩那半睡不醒的模样有些好笑,“大人,您下午的药还没吃呢。”
何玉轩:!
这倒是个让他清醒的绝佳办法。
他懒懒地看着把窗外的风景以及莺哥背后那打斗的模样,声音闷闷的,“我想吃甜糕……”他的声音拖得又长又软,惹得莺哥忍不住矮身看着何玉轩的模样笑道:“大人,已经布置好了。”
除夕夜,何府还是另请了大厨来准备宴席,单单靠着莺哥的手艺,怕是要从白日准备到天黑。
何玉轩悠哉地混过了这一整日,睡到半下午的他筋骨都松懒了,靠在软榻上半心半意地看着杂书。耳边是马晗莺哥等人嬉笑的声音,虽然确实有点吵闹,可对何玉轩来说也算是调剂。
他闲闲地翻过下一页,低头浅笑,那慵懒闲暇的日子就好似重新回来般。
入夜后,何府里的人堪堪坐成一桌。
素日里何玉轩并不强求他们如何,不过这除夕夜是例外,他悠然看着那几个还有些拘谨的人,“总不能大过年的我一人吃饭?”
何果至似是不理解他们的纠结,越过了柳贯等人就坐下了,他笑着说道:“很多菜……”何果至卡词了一会儿,这些天习以为常的马晗下意识接了一句,“是丰盛。”
“丰盛,菜。”何果至补充。
盛寅看着何玉轩与那对面三人僵持的模样,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安静地在何玉轩身边坐下来无疑是又一颗压倒他们的石头。
这场面去年已经来过一回了,今年何玉轩的态度稍稍强硬了些,这才省去了去年的麻烦。
何玉轩的胃口不怎么样,勉强坐着吃了些,倒是那甜糕夹多了几筷子,因着怕积食没吃多,他懒懒地坐在主位上喝着热茶,让他们各自随意。
盛寅偶尔低声与何玉轩聊天,探讨些最近遇到的医案。
何玉轩对这个倒是挺感兴趣,他虽然偶尔还是会在太医院轮夜班,可他这接触病人的次数还是少,这身边有个同行的聊聊也能增益不少。
就在他们聊得比较入神的时候,何果至猛地给自己灌了两杯酒,笑眯眯地说道:“我决定改。一个自己的,名字。”
他抬手给自己倒酒,那潇洒的模样看来酒量确实不错。何果至大口喝完杯中酒,而后笑着看着何玉轩,“你手短短,阿希斯好,听一点。”
马晗面无表情地改正,“你是对的。”
“你是对的。”阿希斯严肃重复了一遍。
“噗€€€€”莺哥小小声地喷笑了。
虽然阿希斯的接受程度不比何果至高,可马晗不得不承认这名字到底还是比何果至好听了不少。改名完的阿希斯很高兴,拉着马晗拼酒,莺哥与柳贯还算低调,远远避开了那两人。
何玉轩在气氛正热的时候退了出来,站在门口昂头看着外头清朗月色,那落雪总算是消停了些。
没有了纷纷的雪花,这干净的庭院让何玉轩颇想踩上去。
他回头看着不知何时跟到他身后的柳贯,“我出去走走。”
“我陪大人去。”柳贯并未喝多少酒。
何玉轩随他去,敛着身上的狐皮大衣步入庭院,踩着那微微作响的雪地消失在府门后。
何玉轩很久不逛街了,他漫步走在街头,这些热闹的场面不知多久不曾看过,那笑闹声与许多颜色交杂在一处,渲染出一副炫目的除夕夜景图。
何玉轩跻身其中,就好似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身后的柳贯几乎悄然无声地跟着何玉轩,守着何大人不被他人打扰。
这般闹市场景,何玉轩擦身看到许多悬挂的花灯,他低笑着说道:“这时间怕是不对吧。”元宵花灯可还有得等。
如今会拿出来的花灯都不是绝顶的,敢留待那元宵节的灯盏才是无法挑剔的。
这是当初何父教他的小知识。
何玉轩漫步走到一处高楼,那应该是那旁边的酒楼搭起来的,灯火通明的彩楼煞是好看,其上的烛光无数,摇曳的灯火似是跃动着无人知的舞蹈。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人群越发多起来,这除夕夜是没有宵禁的,哪怕你热闹到了夜半凌晨,也是自由。
何玉轩在那彩楼的附近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包间,这些位置早早就预定出去了。何玉轩生生用钱砸下来一个位置,而后在包间里面躺平。
何玉轩平时很少关注自己的钱财,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还是昨日清点库房的时候方知道自己还算富裕。除开除夕给马晗他们压岁钱外,何玉轩兜里也揣了银票出来。
他向来少有能花钱的地盘,唯有几次在包间这件事上有些偏执,生砸钱也要砸出个位置来。不然单单只有大堂的位置,何玉轩定然是不愿意进来的。
人多嘴杂,且事多。
何玉轩随便点些东西,而他在这包间内踱步走了两圈后,他解开身上的狐皮大衣,侧躺在这屋里的软榻上。这软榻正巧安置在靠近彩楼的窗台下,他微微仰头就能看到那流光溢彩的画面。
这除夕夜总得是与亲朋好友一起聚会方才有意思,何玉轩愣愣看着天际弯弯的月牙,懒散地说道:“柳贯一直跟着我,难道不必归家吗?”
柳贯平静地说道:“我与马晗已经无父无母。”
何玉轩:“……哦。”
是孤儿啊。
何玉轩的眼皮半阖,那皎洁的月色并未被那彩楼的炫目夺去光彩,倾泻的银白光芒就好似流动的绸布,好似与盖在他身上的狐皮大衣有些相得益彰。
朦胧间,何玉轩的思绪有些乱飘,他轻柔地说道:“那便把何府当做家吧。”
屋内很安静,安静得好似柳贯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