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朱高燧对何玉轩曾是太医院吏目这件事印象深刻。
“殿下当对万岁有些信心,若微臣有嫌疑,如今倒也不能站在您的面前。”何玉轩并不在意朱高燧对他的质疑。
朱高燧的性格已经比汉王殿下收敛得多, 顶多还是带着皇室的桀骜不羁,却也能看得清楚局面,相比至少还是温和了些。
在赵王殿下喊来自己亲近的内侍询问后,确实得到午后父皇到来的消息后, 朱高燧恹恹地看着何玉轩,“给本王滚吧。”
看他那模样是恨不得现在再也不看到何玉轩的嘴脸, 想必刚刚何玉轩与盛寅的话, 赵王殿下都听完了大半。
何玉轩慵懒悠哉地欠身行礼, 闲闲地告退离开了屋子。
盛寅紧随其后跟着他出来,看来朱高燧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师叔,这件事……”盛寅的问话还没落下, 何玉轩就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开口的打算,而是说道:“赵王殿下既然苏醒了, 想必残留在他体内的药物无有大碍了。王克的嫌疑未去除之前, 你可得多担待点。”那娓娓道来的嗓音忽而降低, “近来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警惕。”
何玉轩最后压低的那句话让盛寅的心头一跳, 来不及阻止何玉轩的离开, 只得在看着他的侍从跟随在身后离开的模样, 忍不住低声说道:“真是个□□烦啊。”
那门外离开不到几步的何玉轩也摇着头感慨,“真是麻烦啊……”
莺哥一直很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听到何玉轩的话后,温和说道:“大人回去后,小的让人给您做些银耳雪莲汤可好?”
何玉轩偏头想了想,“少糖。”
莺哥好脾气地点点头,“好的。”
何玉轩慢吞吞地走路,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看就是在思考着什么要事,莺哥不紧不慢地跟在大人的身后。
寂静宽敞的院落一贯如是,少有喧闹的时候,可在他们经过拐角时,却听到了刺耳的挣扎声,更有杖责与尖叫声。
莺哥屏息了瞬间,就看到身前的何大人脚步微顿,自然而然地拐入了小路。
渐行渐远,渐行渐远,那吵闹的声音被抛弃在后头。
莺哥也慢慢把这件事丢开,在回到小院后第一件事就窜到了小厨房去。
何玉轩回到屋里后,在安静无人的环境下忍不住就软倒在软榻上,那懒散毫无形象的模样让何玉轩很是自在。他以手背搭在额头上,那微热的触感让何玉轩微挑眉,看来一个适时的休息是必要的。
朱高燧对他显然是怀有戒心的。
对于他来说,甚至于王克都可信点。
毕竟朱高煦与朱高燧交好,而这位汉王殿下对何玉轩可是怀有深刻的仇恨……何玉轩毫不怀疑朱高煦会把他被万岁驱逐出京的锅砸在何玉轩身上,基于此,朱高燧对他肯定没有什么好感。
何玉轩抿唇。
越简单的计谋留下的痕迹越少,越复杂精那细的东西就越容易出误差。
假若赵王殿下这一出真是被谋算了,那整个计划尤为简单。
只有一步,那就是赵王殿下的昏迷高烧。
这个结果能顺理成章地诱导出第二个成果……那就是把朱棣拖在北京。
让北巡的队伍停留的原因……难不成是北边出了什么问题?
何玉轩眨了眨眼,若是如此的话,那未免也麻烦了点。
蒙古族人要是真的饿疯了,哪怕朱棣亲临也会肆虐边境。这要是抢夺了粮食还能多活几日,不抢就会直接饿死……这种抉择会怎么选择都是意料中的事情了。
要是真有棋子被安插到如此关键的位置,浪费在这里未免过于可惜了。
所以这件事不是外敌?
或者不仅仅是外敌。
何玉轩慢吞吞盘算起了朱棣仅剩的那几个兄弟,试图找出是不是还有哪一个比较刺头的……无果,毕竟最刺头的那几个死的死安分的安分,几乎被朱棣给按得死死的。
这样子顺下来,线索又好似在这里中断了。
何玉轩懒洋洋地撸了一把毛绒绒的抱枕,思考太多的东西可真容易让人疲倦啊。
待莺哥把甜点备好的时候,何玉轩已经抱着卷书看得昏昏欲睡。
何玉轩挣扎着抬眼,嘟哝着说道:“是莺哥啊……”
莺哥弯腰把掉在地上的抱枕给捡起来,然后搁置在脚踏上预备着待会拿回去清洗,而后有点犹豫不知道是退出去让何玉轩好生休息,还是把热腾腾的甜点留下来让他享用。
何玉轩的动作有点迟缓,但他还是爬了起来。
这临近初冬时节,何玉轩开始嗜暖。
甜滋滋暖洋洋的感觉从喉咙滑落到小腹,何玉轩握着调羹的手指纤长白皙,几乎看不见那指腹淡淡的薄茧,微弯的指间浮现出一抹红,那是冰凉的手指被温暖的茶碗边缘烫红的。
何玉轩打着哈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完了甜汤,然后免掉了今夜的晚饭,又慢吞吞地爬床休息。
莺哥在收拾了东西后就安静退了出去,和门外的马晗低声交流后,他皱眉说道:“汉王殿下对大人怀有敌意,好在这里是万岁以前的府邸,理应不会有事。”
不管是莺哥还是马晗都不觉得这份担心是过虑,毕竟前些年何大人的几次绑架也真的是莫名其妙,不得不防。
何玉轩头一沾到枕头就昏睡了过去,那困乏的睡意让他整个睡得舒坦,直到时辰合适的时候被拉入小黑屋。
朱棣接住了何玉轩,并且把他搂在怀里,“子虚生病了?”
帝王对这些细节的东西不知怎的总是比寻常要更为敏感些,哪怕是隔阂了一个小黑屋,何玉轩的异样还是被他觉察到。
何玉轩索性靠在帝王的肩头,使劲嘟哝着说:“困,困……”
他别个什么都不说,就是沉默地扎在朱棣的怀里,翻来覆去只有几乎柔软的咕哝,听得朱棣忍不住揉了揉何玉轩的后脑勺,然后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