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哥不知内情,马晗可知道那些跟在万岁身边的宫人是不会刻意为难他们这几个跟在大人身边的人。
莺哥闻言后只是安静了一会, 然后轻声说道:“以前大人会去陪着万岁用膳, 虽然最初传闻很多, 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马晗抱着胳膊靠在身后的柱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莺哥,但低着头的莺哥并不知道, “可若是连晚间万岁也是如此,那大人……”
莺哥担忧大人的声誉。
这男子在世间大道朝天, 总是比女子要简单许多, 但是还是有些力有未逮的地方。身份地位权势, 这些就是影响世人最为重要的东西。莺哥在幼年的时候受尽了蹉跎的苦难, 比寻常的人要体会更深刻一些, 也因此更知恩图报一些。
王景弘是他的义父, 在莺哥认了干亲后,对他也算是不错。可莺哥也知道这份不错里头还是带着些算计……莺哥并不是不清楚他这艳丽好看的容貌会带来什么下场。
但莺哥不敢不认。
不敢不忍。
可何玉轩不同。
何大人是不同的。
何大人是头一个给了莺哥这种感觉的人,哪怕是后头的马晗与柳贯,莺哥也深知他们最初对他的好脾气全是因为何玉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何大人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的身份而有过不同,这种平淡而自然的态度让莺哥算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也算是个人。
他泥潭里爬出来,没想到还能看到亮光的时候,跟在何大人的身边,莺哥从来没有过不快活的时候。
因而哪怕是万岁,只消会对大人不利,莺哥从来会考虑、会担忧的只会是何玉轩。
马晗抬手揉了揉莺哥的脑袋,算是把中午的那顿给补上了,然后眯着眼说道:“这些事,你以为大人会不知道吗?把心放回肚子吧,别胡乱担心。”
莺哥沉默了半晌,狠狠地点了点头。
马晗拍拍屁股忽悠完莺哥后,自己却也是沉默了。
莺哥不算是个合适的人。
跟在大人身边的不管是马晗还是柳贯,包括后头来的那两个冰渣子,都是帝王挑选出来的,全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料子。窝在何府,让别人看来会觉得屈才,可还没算上暗地里那一圈。
可只要莺哥这份心思不改,他在大人身边就是最稳当,万岁是不会动他的。
马晗掂量着半晌后,苦笑了声,慢慢地蹲了下来。
毕竟就连他与柳贯,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都听从万岁的吩咐呢?
大人身边最能说话、也最能保守大人隐秘的,却是莺哥。
若不是上次那种危及到何玉轩身体的缘故,莺哥是万万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马晗的。
……
何玉轩原本以为朱棣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接下来这几天,除开有紧急事务的时候,帝王几乎都窝在何玉轩这屋里。
何玉轩:“……您不打算动身离开吗?”
何玉轩这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扭转了话头。
“北边有异动,我让朱能去探探了。”
何玉轩心头一悸,抬头看着朱棣,斟酌着说道:“难道您是在怀疑,这次是……”
“不是怀疑。”朱棣的话语冷然,那尾音锋利紧绷得宛如能划破夜空,冻得人刺疼。何玉轩坐在他的对面听着都有点为幕后者感到后怕,光是看着帝王这模样,怕是心里多少有点数了。
何玉轩思忖着他的怀疑,早前他怀疑的确实有过这点,但是直到如今朱棣提出来,才真正透亮了些。
朱棣看着何玉轩沉思的模样,幽幽说道:“子虚早就猜到了吧?”
如今何玉轩与朱棣说话早就不再那么严谨,帝王的问话,何玉轩下意识就要回答,但是在留意到那语气后,何玉轩慢吞吞地抬头看了眼朱棣的神色,没声了。
帝王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用力把何玉轩拉到身边坐下,“怎么到这时候就没声了?”
朱棣原本就是一只腿半屈着,一只腿靠在软榻边,如今把何玉轩拉到怀里坐下后,却是坐在了帝王的大腿上,而何玉轩的身后是半屈着的膝盖,恰好稳住了何玉轩的身形,而腰间那搂着的胳膊更是让何玉轩不能随意离开。
何玉轩敛眉淡笑,“您可不能这么不顾您的形象?”他的双手停在朱棣的那胳膊上,却也没用力推开。
帝王似笑非笑地靠近何玉轩的耳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兵痞子。”
何玉轩一直觉得朱棣的声音好听。
做惯了天下之主,朱棣的声线总含着天然的威严与高高在上的冰凉,那不仅是帝王的威慑,更是朱棣的本性。他一贯是朱元璋那么多个儿子里最冰冷的性格,然又因为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又带着火与血的味道,有时生硬极了。
可这把生冷的嗓音柔化下来时,何玉轩却喜欢极了。
朱棣早就看出来,此刻故意拿着嗓音撩拨何玉轩呢。
何玉轩:……
他倒是看出来了帝王的心眼,可那光明正大的阳谋,“是,您是兵痞子。”何玉轩扶着朱棣的胳膊坐稳了,认真地说道:“我其实不大清楚其中的详情,但是那日您让暗卫来告知,我就猜到了一些。
“赵王殿下这一次中毒,不是完全不知情。只是他不清楚这药物确实凶险,几乎要了他的命。”
何玉轩的猜测之前是不错的,毕竟按着赵王的性格,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情他会干,但是牺牲自己来取,那可不一定。
他没有这份胆量,也没有这份担当。
所以最开始何玉轩并没想到,赵王当真在这里面多多少少也掺和了。
“把您留下来有什么好处呢?北面虽然不平静,但是到底还是安生的。暂时柔和的手段安抚了蒙古,今年就算扰边,也不该是在您北巡的时候,这到底……”何玉轩的猜测带了几分狐疑,毕竟这确实是个死结。
何玉轩想不出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