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在这些年的将养下,已经渐渐开始恢复了。早些年就算是用手炉烫着手,也只能染着虚假的温度,一旦挪开就迅速冰凉下来,今年的身体已经稍稍暖和了些,就算不抱着手炉也不会那么不舒服。
总算这些年的药膳没白喝了。
何玉轩知道其实小黑屋也一直在暗地里给他调养身体,默默地在心里道谢后,小黑屋谨慎而安静地说道,【。】
虽然没有太大的回应,但也是一个小小的应答了。
何玉轩眉梢微弯,哪怕不笑,那通身慵懒的姿态也宛如在含蓄地流露出笑意来,他软沓沓般靠在椅背上,那模样可得腰身柔软才能做到,完全毫无形象,却又自然洒脱。
“大人,您会……”莺哥突兀地说道,他似是不甘心,却又觉得越界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说道,“您开心吗?”
何玉轩一直是个贪懒的性格。
与万岁……这么麻烦的事情,莺哥一直以为大人是不会沾染的。
何玉轩冲着莺哥伸出手来,莺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蹲靠在椅子的旁边。何玉轩微愣,随即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莺哥的头发,随即那只手安静地搭在莺哥的头顶,就好像给了他一股力量般。
“我很快乐。”
何玉轩微眯着眼,喟叹了一声。
应该说,何玉轩从未如此高兴过。
因为喜欢和高兴,所以哪怕再麻烦,何玉轩也认了。
……
鞑靼的兵马在靠近北京城五十里的地方,被张玉带兵所拦截了。
既然知道鞑靼是冲着帝王来的,他们更不可能放着鞑靼大军靠近北京城。虽然攻城战的话,对于被攻城的一方是稍有优势的,但是被围城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不能击败鞑靼,那可谓是把自己的后路也给斩断了。
因此虽然有人提出了这破釜沉舟的打算,但是身为统领大将军的张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丘福接到命令后,已经从应天府点兵出发,带着十万兵马赶往北京城,哪怕北京城目前的兵马稍逊于鞑靼的兵力,那也只需要拖延到丘福的兵马来之后,局面同样能得到缓解。
起先这场战役的节奏是舒缓的,更是平静的。
接连几日听到战场的回报,何玉轩在旁听的同时,已经对这次的事情有了一次大概的梳理。
赵王与汉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达成了合作,借助朱高燧的生病而拖延住了北巡兵马的脚步,这个计划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只要御医查不出病因,哪怕万岁再不在意自己的子嗣,他都不可能会撇开重病的子嗣而远离北京城。
这第一步就成了。
而鞑靼,会是第二步吗?
这个结论,其实何玉轩早就猜测到了,但是他一直没有直接下定论……因为不管是赵王还是汉王,哪怕他们再如何渴望得到皇位,但是有一点都是不变的。
对朱棣的敬畏。
朱棣这几个孩子里,何玉轩没接触过唯一的那位公主暂且不论,而余下的这三位皇子,不管是太子也好,两位王爷也罢,没有一个是不敬畏恐惧朱棣的,这种天然的畏惧感何玉轩深有体悟。
他不太相信这两位王爷会打算与外敌勾结谋夺帝位。
说到底,万岁凭借着天时地利人和而夺取了皇位,翻身成为天下之主。
可普天之下,溯古追今,也就出了朱棣这么一位。
且有名正言顺的太子朱高煦在,就算北京城陷落,论到登基怎么都轮不到这两位王爷。
这隐隐的驳论一直让何玉轩不敢妄下定论。
晚间,何玉轩的这个困惑就得到了解答。
朱棣来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何玉轩困惑地说道,那蹙眉的模样宛如看到了什么疑难杂症的病人一般,还是那种拒不服从医嘱的那种。
帝王平静自如地说道:“越简单的计划,就可能成功。”
何玉轩抿唇,这件事简单来说,确实只有两步。
第一步就是拖住帝王的脚步,第二步就是把鞑靼引进来。
非常简单明了的法子,甚至不需要鞑靼过多的协商,只需要把朝廷边关的城防布置图给他们,顺利把鞑靼引进来就可以了。
而身为王爷,尤其是赵王,是有那么能力得到这份资料的。
何玉轩沉默了半晌说道:“以子虚来看,不管是赵王还是汉王,这两位王爷应当没有……”他抬头看着一身寒霜的朱棣,帝王刚刚从外面回来,“谋反的心思,或许另有目的也未可知。”
帝王落榻的地方是他当初燕王府的住所,但是这两日帝王不知怎的,就喜欢来挤何玉轩这狭小的小院,若不是他还能克制矜持些,并没有再留宿过,这些天的传闻几乎能压垮了何玉轩。
“子虚说得不错。”
朱棣平静地说道:“从老三的说法来看,老二并不打算谋反,他只是想给……”说到这里,哪怕是一脸冷肃的万岁,都忍不住蹙眉,那眉间的皱褶几乎能夹死蚊子,“想给自己增加救驾的功劳罢了。”
何玉轩:?
何玉轩:!
何玉轩虽然猜到不是普通的目的,但是当朱棣把这个结果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那份诧异与随之而来的荒谬。
“这计划……”何玉轩原是要动怒的,但是随着他的平静了心绪后,何玉轩蹙眉,“可行性很高。”
何玉轩混过太医院,他清楚正常来说,御医会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赵王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这确实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但是一直保持着一个状态,不管是脉搏还是病情都稳固不变的话,经验老道的医者定然是能看出问题来的。可就在于……得知问题后会不会报备呢?
这从来是瞒上不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