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绲见曹瞒向学之心纯粹,教导儿子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一起旁听,曹瞒刚开始喜出望外,没多久就蔫巴了。
只因这位做过太傅的大学总长有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坏毛病,他喜欢布置作业。还尽布置一些让人头大,摸不着头脑的难点!
当初在皇宫学习的时候,荀绲的作业没少害得曹瞒与刘宏熬夜,没想到现在荀绲不教帝王了,奇妙的缘分,又让曹瞒落到了他的手里。
可若是不交作业,就不能跟着他学学问,曹瞒实在舍不得这样好的学习机会,一身学者气的荀绲可是有真本事的!
每当这个时候,曹瞒就万分想念刘宏,夜晚给他写信的时候也提到:我又落在荀先生手里啦!每天作业愁得我呀,天天想念你当年帮我写作业的日子。
小皇帝刘宏收到曹节恭敬递上来的信,看得乐不可支:“阿瞒的小聪明尽花在怎么哄朕给他抄作业上了。”
刘宏又拿起了曹嵩请奏增加教学先生的奏折,朱红一批:准了!
他还亲点了几个人名:桥玄、段颍、李膺……
全都是有官职在身的朝中臣子,一个个给他们挂了个太学教员的副职。
刘宏想象一下被一群人包围写作业的曹瞒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低头一看自己御案上堆得如山奏折,顿时又苦了脸。
曹瞒可不是能静下心来自己找答案的主儿,他本就贪玩好动,喜欢新鲜事物,不喜枯燥乏味的重复性劳动。
荀彧不需要他的帮助,自己就一头扎进书海中,乐在其中,没有要帮助小伙伴的那股正义感,曹瞒自己就想偷懒。
不完成作业显然是不可能的,不听课也是不可能的,那么怎么做才能将荀绲布置的课业搞定呢?
曹瞒眼珠子骨碌碌转,最终落在了找竹简的荀彧身上,动起了歪脑筋。
他蹭蹭靠近了荀彧,先是问他:“弟弟渴不渴呀?弟弟饿不饿呀?”亲切又热情,像个不怀好意来给鸡崽拜年的黄鼠狼。
荀彧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耿直又认真地回答:“我不渴,也不饿,你打扰我看书了。”
说完,他又去翻竹简,还抱着竹简离曹瞒远了一些,似乎有些嫌弃他太吵。
曹瞒再接再厉,围着荀彧转圈,伸长脖子去看他在写些什么,偷瞄他的答案。
荀彧似有所感,微微侧目,清澈见底的眼眸注视着曹瞒半晌,其中天真无邪,似乎很好骗的样子。
曹瞒心下一喜,刚要开口忽悠他给他抄作业,就见荀彧一脸警惕地将写了答案的竹简挪远了一些,如此还不放心,他又拿来别的竹简,将其盖在上面。
曹瞒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不悦说道:“你是在防贼吗?我是那种会偷看你答案的人吗?”
荀彧摇了摇头,认真说道:“父亲说答案就在《战国策》里,找答案的过程比答案本身还要重要,还请阿瞒不要本末倒置。”
曹瞒年长荀彧几岁,反过来倒是让小豆丁给教育了,气得瞪圆了眼,双手叉腰,又拿他没办法。
想要抄人答案本就是一件理亏的事情,不是谁都像刘宏那么好,给他抄还帮他做作业的。
曹瞒轻哼一声,不服气地又瞪了荀彧两眼,自己生着闷气去翻竹简,憋着一股子不想被比下去的劲儿,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作业给完成了。
荀彧平时很安静,也很注重自身的礼节、姿容,唯有在找书简的时候会不顾仪容仪表,甚至将自己弄一身灰。
曹瞒时常嘀咕他小小年纪就婆婆妈妈,以后长成娘娘腔。
十三岁的少年,活泼好动得猫狗都嫌,曹嵩要忙大司农与太学财务两边的事,一人肩挑两职,没空去管曹瞒,荀绲也一样忙碌,会将荀彧带来太学教导,还是因为荀绲前不久刚丧妻,放心不下孩子的缘故。
两个老父亲是同僚关系,两孩子整天凑在一起,虽性格迥异,倒也处出了些感情。
让曹瞒感到有紧迫感的是荀彧优秀的头脑与沉浸在书海中的那股子认真劲,他以为自己比荀彧早出生几年,又有许多先生教导会很厉害,不曾想在知识储备上竟输给了一个小豆丁!
这一日,荀绲再一次得空,将九岁的荀彧与曹瞒一同叫到了演武场,对他们二人说道:“自先周起,就要求学生需要掌握六艺之术,《周礼》曰:‘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其中包含:礼、乐、射、御、书、术。你们二人可以在书简之中找寻到礼、书、术,唯独乐、射、御未能接触过,等你们上了大学,日后都会将这些都一一学习到位。”
荀绲以君子六艺为引,说出了今日将要教授他们的重点:“《礼记少仪》曰:‘观君子之衣服、佩剑、乘马,弗贾’,出行佩剑,是一件君子风雅之事,朝堂之中若有人能佩剑觐见陛下,则代表着帝王授予其无上的荣誉,是身份的象征。”
荀绲看了曹瞒一眼,为二人一人递过去一把小木剑,细细说起了礼记之中对于佩剑的崇尚,他对荀彧与曹瞒道:“君子佩剑,是为风雅,佩剑而不会用剑,那是假剑,装饰尔。今日我便要教导你们君子六艺之外的‘第七艺’,剑艺。”
剑艺,是太学不会教授给学生们的“第七艺”,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君子们必要掌握的一项技能,荀彧小脸稚嫩,听得异常认真,待手中拿起了小木剑,更是爱不释手。
曹瞒不以为然,用剑,他从六岁起就开始学剑了,学到现在一共学了八年,早已经不是其中的初学者了。荀绲说得基础剑法粗糙简易,适合初学者入门,对曹瞒而言则太简单了一些。本质上有些浮躁的曹瞒更加昂首挺胸,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也很想炫耀一番,让荀先生刮目相看。
这边荀彧似模似样地拿着小木剑依葫芦画瓢起来,认真极了。
只可惜,整日沉迷学习而很少跑动的荀彧身体素质不行,手脚不够协调,他的剑势变化之间好几次都无法维持平衡,磕磕绊绊地像只摇摆不定的小企鹅。
荀彧笨手笨脚的样子逗乐了曹瞒,他捂嘴偷笑起来。
听见曹瞒偷笑,荀彧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小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仿佛在无奈曹瞒的幼稚,又继续陶醉般得练起了“醉酒”剑法。
荀绲问道:“曹吉利,你怎么不练剑?”
曹瞒自豪地挺胸,清脆嘹亮地说道:“这些剑法太简单了,我一遍就看会了。”
“哦?既然如此,你来演示一遍如何?”荀绲抚摸了下胡须,见小孩子表现欲强烈,顺势便递了台阶。
曹瞒眼睛一亮,手花一翻便握住了小木剑。
荀绲看他如同用剑行家的握剑姿势,眼睛微微一亮。
曹瞒挥起了小木剑,舞得虎虎生风,其中力道之大,从破空之声就可听出一二,他的剑法路子刚猛,快似闪电,如同横冲直撞的蛮牛,破坏力惊人。
荀绲微微点头,等曹瞒将他教授的所有基础剑法舞完,刚要开口说话,又见他换了个手势,再次将基础剑法舞了一遍。
这一次,他的剑法如水般温柔,收放自如,缓慢而温吞,又能在顷刻间刺出精妙绝伦的一剑!
荀绲刚要夸他剑法刚猛却少柔和之势,就见到了柔中带着杀机的演示,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在此之后,曹瞒又舞了第三遍基础剑法,这一次他将刚与柔结合,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洒脱不羁犹如浪子,杀机毕现又似剑客。
荀绲抚摸胡须,待曹瞒停下动作,果真如他所愿夸了他一番,而后问道:“我看你剑术熟练,技巧娴熟,习剑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