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曹操,对于刘备来说就像是一座高山峻岭横立在天际。当差距进一步拉大,那点不该存在于君子内心的嫉妒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想要追逐目标的奋斗决心,以及燃起想要更加谦虚求学的动力。
这场谈话的结果,是曹操将济北郡守鲍信及鲁郡大部分听从指令的官员招回,迁徙当地百姓至于相邻的东平郡、山阳郡等地,派遣大军驻守,接着河流天险与长城阻隔,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道防线。
傍晚,曹操自州牧府赶回家中收拾行囊,次日便要启程亲赴东平郡,与他一起上路的还有表兄夏侯惇及谋士戏志才。
曹操悄悄去向曹嵩告别,与老父亲聊了许久。
三个孙子绕膝的曹嵩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去吧,家里都好好的,大丈夫顶立于世,去做你该做的事,不必为了家庭而担心。”
曹操专注于事业,因此而忽视了家庭,对于家人,总有那么几分愧疚,曹嵩可嫌弃他那样子了,指着他就骂道:“收起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老子我还健壮着,能撑起这个家,哪儿用得着你牵挂?”
口口声声说自己健壮,两鬓却已经染上了寒霜,曹操笑着连连应是,被曹嵩赶去见了三孩子。
他走后,曹嵩望着他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悄悄红了眼眶。
邹氏稍稍走近一瞧,吓了一跳:“老爷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干什么呢?”
曹嵩立马正了神色,面无表情说道:“没干什么,阿瞒说明日要出征,你去为他打点一下行囊。”
邹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阿瞒出征,从未让我给他准备行囊过,他有自己的主意。”
“那便给他准备些路上能吃的干粮,”曹嵩催促道。
邹氏应下了,暗暗念叨曹嵩年纪越大,脾气越发古怪。
曹操到了屋内,见三子曹丕正抱着曹宏的脚丫子在啃,曹宏仰躺着,小肚子起伏,倚然不动睡如小猪。
曹操哑然失笑,将曹丕抱起掂了掂,陪他玩了一会儿,待曹宏醒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背影看了半晌,确认真是曹操回来了,撅着屁股爬到了他身边,发出啊啊的声音。
曹操让奶娘抱走曹丕喂辅食,转身抱起了曹宏,笑眯眯问道:“啊什么呀?”
曹宏:“啊……啊瞒……阿瞒……”
他气得一口咬住了曹操的胳膊,狠狠磨了磨。
有这样做爹的吗?竟整整几个月不回家!
曹操只觉得胳膊一痒,低头看曹宏在添他胳膊,惊讶道:“饿了吗?”
曹宏更加气愤,勾着他脖子就是一顿嚎:“阿瞒!”
“宏儿乖,要叫阿父,叫阿父……”曹操举起曹宏,引诱他唤自己父亲。
曹宏额头跳了跳,死死闭着嘴巴,就是不肯叫。
“不会叫吗?那叫爹也成,爹……爹……”
小家伙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却总是叫他阿瞒,曹操猜测是受到了前世记忆的影响,趁着孩子年纪还小,赶紧纠正。
曹宏消极抵抗,扭头不配合,不知不觉间,曹操已经喊了曹宏不下于十遍爹。
“不肯叫就算了,”曹操失望地放下了曹宏,将他抱在腿上玩,轻声说道:“陛下,我已经做好迎接这乱世的准备了。”
曹宏闭上眼,耳朵悄悄竖起来,埋首在他胸口不动弹。
父亲宽阔的胸膛温暖而充满了安全感,温热的手掌抚摸在他背上,让他在这样的安抚下有些昏昏欲睡。
“明日我就要出征了,只愿你能有快乐的童年,能平安在太平盛世长大。”
曹操轻拍曹宏,低声倾诉着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仗着曹宏没有前世记忆,仗着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一股脑地将他当作垃圾桶,该倒的苦水都给倒尽了。
“您之前器重的十常侍宦官全死了,何氏倒了,天下诸侯割据,各地拥兵自重,小皇帝成了一块香嫩好拿捏的肥肉,成了各方争夺的牺牲品。”
“洛阳被烧了,太学也毁了……”
曹操感觉到曹宏又睡了过去,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陛下您可真是个昏君,哎……”
想也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骂陛下,后人史书上对他的记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曹宏:“……”
曹操将睡着的曹宏放回小床上,盖上被子,又将曹丕放到了他身边,两个儿子排排睡,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这些都是大汉的未来。
他轻笑一声,喃喃道:“无妨,我现在苦一些累一些,以后陛下才能好好长大,上辈子不学好,这辈子我这个做爹的可要好好管一管了,若是长歪,咱们曹家家法流行将儿子打断腿,我爹当初就是这么干的。”
虽然曹嵩那时候太胖,根本追不上皮猴子一样的曹操,反而被他满院子地溜。
曹操等了半晌,见曹宏还真的睡着了,遗憾地挠了挠头:看来,陛下真成了没有记忆的奶娃娃。
不然听到他骂他,早就瞪他了,说要管束他也没个反应。
曹操虽有些悲伤,内心深处又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感。
刘宏临死前感叹曹操活成了他羡慕的样子,说明他也想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他也有那份雄心壮志,曹操觉得,上辈子刘宏没人教,没亲爹引导,这辈子就由他这个爹,教导他做一个正直、有担当、有爱心、勤奋踏实苦干的好孩子!
刘宏临别前,将几处藏着珍宝与金子的坟墓地点告知了曹操,拥有这样的起兵底气,曹操暗暗发誓:定要平定这战乱纷争,让陛下能够在盛世之下平安长大。
次日,大军出行,留荀彧、陈宫等在后方稳固局势,曹操亲自带着兄弟将领与刘备、关羽、张飞等人,前往了将于黄巾重点交战的地方,屯兵于东平郡宁阳。
除了修建城防,准备守城的器械以外,曹操还派人造起了攻城所需要的东西,如云梯、弓箭、投石机等。
秋风萧瑟,黄巾军一路顺着贫瘠荒芜的土地轻松占领了济北、泰山与鲁,志得意满的黄巾军果真被新得到的三郡所诱,陆续迁徙而来,在这三郡之中扎根。
领袖白绕与眭固把杯对饮,猖狂大笑:“这里的狗官怕了我们,连任地都不要了,这叫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眭固则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劝道:“三郡得来未免太过轻易,以我们以往与兖州军交战情况看来,恐怕事情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