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童磨说,“真不愧是你啊,我谨慎的后辈。”他又改口,“不,以我们认识百年的关系,称挚友也不为过吧,人类认识二十年就是挚友,我们的关系起码有普通人五倍深厚。”
堕姬:“谁跟你这恶心的家伙是朋友啊,呕!”
妓夫太郎:“不,不敢当,童磨先生。”他压着堕姬的脑袋说,“给童磨先生道歉。”
“不要不要不要。”
“说起来。”扇坚硬的被金箔包裹的边沿在嘴唇上一点一点,“我这次去吉原的时候想起了一点儿事。”
“你还不记得当年一起生活的第三个家人吗?妓夫太郎?”
[咯噔——]
是妓夫太郎心里冒出来的声音,他想回头看小梅,看她有没有做出怪异的表情。
[在一众鬼中,童磨是最令人厌恶的那个。]
[他的神性甚至超越了无惨大人。]
[毫无情绪,毫无执念。]
“轰——”好不容易长好的脑袋在重拳之下被冲击为肉沫,只留有身躯,血沫精准地污染童磨的衣服,猗窝座折返而来,面无表情地轰碎童磨的脑袋。
“他虽然是你的转化人,也不用这么有礼貌。”猗窝座言简意赅地说,“这家伙是个渣滓,看不顺眼直接斩首好了。”
一个除童磨以外所有人都知晓的秘密,放在鬼堆里他是最让人讨厌的一个。
“谢谢你,猗窝座先生。”妓夫太郎的感谢之情并不作假。
“铛、铛、铛——”鸣女依次拨弦,每拨弄一声无限城中就少一人。
妓夫太郎才落地就听见妹妹吵嚷:“你今天情况不对。”
[要是对就见鬼了。]
诚惶诚恐地回忆梦境,又在心中念叨绝不能让没脑子的小梅知晓,她咋咋唬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能在无惨大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内心。
[等等。]
妓夫太郎睁大眼睛。
[无惨大人能够听见鬼的心声,大部分情况下他只是没闲功夫那么干,可在无限城中时,所有鬼在他的领地内,我们的内心也应该像一块可以随意涂抹文字的白板赤、裸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童磨被捏爆脑袋恐怕就是想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自认为想法更加大逆不道,无惨大人却没有更多表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听见自己的心音,尤其是关于蓝色彼岸花的那段。
这一想法让他更加惊悚,同时钻入脑海中的还有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吃了我”。
“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
“吃了我你们就自由了。”
“让我去死,让我死得有点作用让我成为你们的食物,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
他汗毛竖起冷汗直冒,眼前仿佛出现了太宰的幻影以至于他不得不后退好几步就为了驱散心中的恐惧感,堕姬忍不住看他说:“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他立刻激烈地反驳。
“——”堕姬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信你就有鬼了!]
“……”妓夫太郎也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大对,他犹豫一会儿道,“如果说,太宰想让你吃了他。”
“哈,那个疯子终于发展到这一步了。”堕姬冷笑,“他的自杀途径上升得真快,连疼痛就不在乎。”
太宰治是一个非常、非常害怕疼痛的人,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忍耐严刑拷打,可在日常生活中,他会因为一点儿小痛而大呼小叫,小梅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他说:“这和是不是男人没关系吧。”
“我只是单纯的非常厌恶疼痛而已。”
“混蛋,想得美,谁会按他的要求做!”堕姬的怒点被戳爆了,她色厉内荏,脚步前后逡巡,在原地团团转,“狗屎,笨蛋!竟然敢加入鬼杀队,果然当时就该咬死他!”堕姬说,“让他去死吧!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好吧。”
妓夫太郎说:“好吧。”
“一辈子都不看见他。”
……
/京都的空气比东京要好许多,这里的建筑也是完全的和风建筑,有的时候我看东京的雾天,担心那里是否会成为下一个伦敦,小庄你也应该多到京都修养……/
/吉原同我想象得一样,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以作家的身份来看,我的运气很好,遇上了难得的公卿之子死亡事件,不出几日就搜集到了足够的素材,此外我还深入居住着流浪儿与梅毒游女的街巷探寻,小庄你要来这里看,肯定会感叹是什么人间地狱……/
写到这里,太宰停下笔,细细思考小庄编辑会给出的反应,如果他看到了苍蝇萦绕的无人处理的游女尸体,肯定会扶着墙把胃袋里的酸水一起吐出来,同时也会对“我”冒险的行为大加指责。
他笔锋一转开始讲石次郎与小枝这对兄妹的故事:
/也只有花柳街才能培养出这种感人肺腑且畸形的兄妹情,最妙的是即使他们犯下了滔天大罪,外人对他们还是充满了同情之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说到底还是因为花街的存在形式太过畸形,出于最基础的人道主义心,我也想描摹这兄妹的故事,让更多人了解……/
/这篇文章发表前或许会受到公卿的阻挠,不过我受到的阻挠与争议已经足够多了,如果有律师函、批判文章等寄送到报社,还麻烦你们挡住……/
/听说在战乱时代作家是高危职业,以我写作的风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迎来一枚枪子弹,贵族与民众间的摩擦越来越多,各派系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
他顺手发表了一串对时下政治的评判,想小庄编辑一定会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呼天抢地夺走他手上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