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修问梅林:“污染圣杯的是谁?”对这问题的答案, 她不是那么有自信,也并非一无所知,梅林是在阿瓦隆凝视地球的永恒的英灵,几乎没有细节能够逃过他的观察。
“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梅林说,“就是太宰啊,和他一个世界,开幕前死亡的太宰。”
“不能算完全的污染,可他确实同寄居在书上的圣杯产生了共鸣,以至于确保如果不是织田作拿到圣杯,便会对横滨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为织田作的复仇吧?”
玛修想,特异点形成的原因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她在心中列出了几个点,随后向梅林发问。
“你觉得哪里奇怪?”梅林说。
“书的来源。”玛修说,“真的会有从天降临的圣杯吗?如果织田作说的是真,最后一页的字起码是有人提前写好的,而且……”她沉默一会儿说,“我有的时候会想,太宰先生,他是真的希望前辈从卡池中抽出织田作先生吗?我不那么认为,他渴望的或许是再次打开平行世界的横滨,见到织田作先生而已,而每日挂在口上的,说想要前辈抽出织田作,只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这涉及到一个复杂的哲理问题,就是说太宰治归根结底不想看见织田作变成英灵,他天天挂在嘴上的只是口花花,只是欺骗自己为了迦勒底而战的理由。
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是还能与活着的织田作再一次相遇。
“……”梅林喝了一口茶,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他只是问,“为什么这样想?玛修?”
“因为……”她说,“太宰先生是宁愿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织田作先生对吧,他的奉献中其实也有主观意识,就比方说他从来不认为可以长久地活下去是是件好事。“玛修说,“如果织田作真的永远都只能坐在英灵座上,他不会高兴的。”
“唔——”
“前辈说感觉能抽出织田作先生。”玛修说,“我觉得很怪。”
“不。”梅林说,“当然不奇怪,哪怕只是平行空间中的一条支线,世界也不是围绕着太宰治转动的。”
“难道只有他能够得到书,能够与其他世界的自己联系上,能够走进次元魔女的店铺吗?”
[次元魔女……]玛修也从其他英灵的口中听见过其名,她只觉得脑子里的几条线被连通了,掩盖住未来的蒙蒙的雾霭被清爽的风吹散,展现出的真正的面貌。
“如果不是得到了自身的同意,英灵是绝不会形成的。”梅林说,“那为织田作先生,恐怕是早已想到太宰会做什么,才早早许下愿望吧。”
……
“你的愿望是什么?”壹原侑子询问。
“愿望。”织田作波澜不惊,“这能实现的话,大概就是有个我能活得足够久,到还能见到太宰为止吧。”
“我做了一个梦,那家伙为了不让我死,做了许多疯狂的事。”他有点困挠地伸出手指头挠脸颊,“真奇怪,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重要的人,无论如何让他陷入绝望,都是我的问题,正因如此要找到解决方式才行。”
“想要实现你的愿望,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才可以。”壹原侑子说,“比如按照正常的收束时间线,你与太宰治之间的存活比例是1:1,一半世界中的你死去了,一半世界中的他死去了,你与他是只能存在一的命运共同体,了不得的孽缘。”
“怎么样,要不要用平行世界自己的命运来交换?”
“可以。”织田作点头。
“我希望在某个世界中,我与他都能不受限制地活下去。”
“这是我的愿望。”
……
“所以说。”梅林三言两语叙述了作为源头的小故事,还有织田作的愿望,“完整版的故事。”
“挺有趣的吧。”他说,“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追求,在圆满的故事中他们俩付出的同样多。”
“是喜剧故事哦。”
……
如果藤丸立香听过梅林的话,一定会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苦情剧故事,简直像是昭和时代的爱情小说。”
这绝对是关于太宰治与织田作相互奉献故事最精妙的点评。
可惜她没能听见,现在的藤丸立香正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凝视着发光的池子。
[不、不会吧,才30颗石头下去就出货了?难不成真是方差巨大万事皆有可能?]
……
珠世夫人的请求被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面对呈惴惴不安之色的蝴蝶香奈惠,她极轻微地叹了口气说:“感谢您的帮助,不过没关系。”她说,“我早就猜到了,大部分人类都不愿同鬼产生交集。”
人类与鬼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猫和老鼠,食物链上的次序关系不可颠倒,你见过不恐惧猫的老鼠吗?人是不可能对以自己为食的生物和颜悦色,珠世因早就看透这点而不对人类的善意抱有期望。
可偶尔,不,到鬼杀队后,她却产生了源自内心的异样悸动,想去探究,想去挖掘,想知道更多,这种冲动是模糊的,没有突破口的,就像是源于女性本源的执着与第六感,不断催促着她进行深层的挖掘。
与蝴蝶香奈惠分别后她走在蝶居未封锁的长廊上,正值夕阳西下,右手边是草宣色的旧门墙,凑近了还能嗅到植被受阳光曝晒后的芬芳,左手边是开放的庭院,向院落延伸遮蔽住细雨的屋檐同样能遮挡住傍晚时分的落日余晖,她站在阴暗处,不算太好受,却也能克制住全身上下的不适。
鬼只可遥望阳光。
蝶居早有日后的雏型,在这儿忙碌的都是些年纪尚小的幼女,多是家里一众亲属全被鬼所害,只留下无法独立生存的孩童,不喜争斗的皆被蝴蝶姐妹收了过来,教导她们粗浅的医术。
珠世在蝶居呆了不少时日,鬼杀队内的精密医疗器械,摆放于此,她尽量保证昼伏夜出,深居于地下,从未与往来于此接受治疗的队员相遇,至于那些女孩子,有些倒是听闻过她的存在,也不过是远远地观赏着,不敢走近了亵玩。
时间久了倒是有小女孩儿对她态度放缓和,小孩子的记忆力不如成年人,恐惧的、仇恨的、充满血腥的记忆片段会出于健□□长的需求被大脑屏蔽,她们对鬼的更直观体验来源于青年鬼杀队员身躯上纵横的疤口,与他们按捺不住的痛呼。
中原澄抱着一摞书,摇摇晃晃向前走,她个子太小,走得又太快,以至于脚步不大沉稳,摞高的书籍在硬边壳触碰到珠世腿脚时多米诺骨牌似的向下倾塌。
“没事吧。”她急忙把孩子揽在怀里,哪里管散落的书本。
“没、没事。”小澄对上珠世写满关切之意的双眼,她本应该瑟缩下,却怎么都害怕不起来。
人类对鬼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小澄想不出。
或许是惊恐地大叫,或许是转身即逃跑,可她实在无法对珠世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