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让太宰自己在这里,说不定都会歪池。”梅林的解释合情合理,又有点儿没良心,“看他的过去,愿意被我们知道的部分……”
“您看过?”玛修迫不及待地询问,随即意识到这是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当然。”梅林眨眨眼睛,“我不会试图吃他的梦境,黑苦咖啡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他舌尖的弹音轻快地像是用可能略过南极上空的飞鸟,“不管是好的坏的,他接受或者不接受,太宰跟中原中也君有漫长的过往,加在一起的时间远胜过织田作。”
“以羁绊的深厚程度来看,将太宰作为圣遗物,召唤出来的结果大概率相同。”
玛修不大能理解,在她看来羁绊是人最重要的构成因素,而太宰治,你看他在迦勒底中做出的众多疯狂举动,会认为他晦涩的人生中只出现了织田作一个好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闪着光点儿,熠熠生辉的记忆。
她问梅林为什么会这样,而实际不算人类,没有人类情感的半梦魔解答不能:“这可就难到大哥哥我了。”花之魔术师困扰地说。
“我跟他根本就不是朋友。”新来的从者不知从哪儿开始截取他们的对话,重力臣服于中原中也,当他需要时,甚至能够翱翔于天际,不留丁点儿走路的尾音。多数情况下,他偏爱脚踏实地的感觉,那让他更像人类。
太宰治嘲讽他说“小矮子自欺欺人”,以点名他终其一生潜意识里都在追求着成为人类,而那过剩的保护欲与对老幼者高尚的道德都源自于他的人性执着点。
中原中也的气场高达二米八,他大咧咧地站着,睥睨讨论他的人群,给他们的问题画上终止符:“他要是死了,我会开一整座的香槟塔庆祝。”
……
“新来的从者中原中也,他的历史基准点是什么?”在经历过男亚瑟王、女亚瑟王、金闪闪、贤王闪、旧闪等系列问题后,迦勒底的员工们无师自通地接受了平行时空理论与不断重置替换的历史,他们中有的人了解太宰治,有的不了解,对横滨的认知来源于异闻带与特异点,只知道那是一座过分奇妙的城市。
“好像也是意识集合体吧,力量源于荒神什么的……”
“意识集合体,也就是说?”
“如果把跟太宰的经历摘出来联动,就是经历过太宰治死亡,经历过为了保护他死,经历过两人分位于港口黑手党与武装侦探社偶尔有互动。”
“就是这种感觉吧。”
“好微妙啊……”
“谁说不是?”
……
玛修在最短时间内认识到,中原中也与太宰治是截然相反的二者。
是的,她宁愿用相反,而不是不同。
说是狂战士,却有与孩子打成一片的耐心,童谣、开膛手杰克,保持孩童模样灵基的英灵迅速被他俘虏了,中也长中也短地在走廊上叫喊着,他似乎不擅长笼络人心,面对孩子也流露出他特有的手足无措的笨拙,人们往往将其看作是率真的体现。
那么太宰治怎么样?他……就像是一抹无形的幽灵,当漆黑的袍角略过迦勒底严丝合缝拼接成走廊时,少能看见第二具身躯,孩子们畏惧他眼中流露出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过分通透与智慧并非是坏事,可当他将看透人心的力量当作是攻讦点,刻意卖弄自己与寻常人类的微妙不同时,就很少有人愿意同他成为朋友。
“他是个混球。”中原中也想打个粗鲁的手势,他又即刻意识到玛修是名受到良好教养的少女,对女性的尊重让他生硬地将动作切换至下压帽沿。
要中原中也自己来讲,他一点儿都不想谈起太宰治那个混球,光想到与他呼吸同一片海风,连空气都会变得污浊,可真说起太宰,光是骂人的词汇他都能不重叠地抛出三五个小时,以至于让玛修怀疑,他会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间发生的事。
现在他了解到,太宰治那个混蛋已经来迦勒底很久了,且他为了唤回织田作进行了无数疯狂的探索,中原中也跟玛修说:“我跟织田作不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当他死的时候我被首领派到北意大利做任务。”
玛修说:“其实我更想知道太宰先生的事。”
“哈——”他不自然地说,“那行吧,总之,无论你跟他发生了什么,在我眼中他绝对不是个好人。”中原中也掰弄手指头细数他的恶行,“玩弄女性,被人追杀时报我的电话号码;肆无忌惮地酗酒飙车;狂热的自杀爱好者;喜欢揭穿他人心灵弱点的坏咖……他生活得很戏剧,还刻意让人惧怕他。”
如果太宰治在这,必定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中原中也对他的过度关注与推测,“变态的黑漆漆小矮人”绝对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可事实上,玛修看着中原中也磐石般不曾动摇的表情时,却想:[中原先生,真的好了解太宰先生啊。]
“一想到未来还要和他共事,真是恨不得打死他。”
他脚步匆匆地离开,而玛修想:[就算前辈没有召唤来织田作先生,有了中原先生,太宰先生的情绪应该也会好很多吧?]
[中原,不,中也先生一定能跟他相处得很好。]
……
半梦魔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
梅林只能去模拟,只能去用理性来思考,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迦勒底充满智慧的英灵们对太宰治很难怀揣着好意,他的情感就像是暴风雨时波涛汹涌的海平面,永远无法知晓什么时候会掀起惊涛骇浪。
天之锁会限制神性,倘若他解除无所不在的“人间失格”,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锁链绝对会令太宰动弹不得,这或许是最令人惧怕的一部分,明明是血管里不曾流淌一滴神明之血的人类,却拥有至高神性。
梅林足够了解人类,也足够了解神,可他难以将太宰治剖开了解读,观测他行为的前因后果。
万能的达芬奇亲不当回事,她说:“所以说,金闪闪完全不把那家伙放在眼里就是因为这啦。”
“嗯?”
“你之前不是在跟玛修说羁绊什么的吗?”达芬奇亲说,“我给你分析分析吧,天才的达芬奇亲不保证全对哦。”
“首先,你知道犬猿之仲与朋友间的区别吗?”
“前者是亦敌亦友。”
“从字面角度上进行解释,对太宰治而言,唯一的朋友织田作,是世界上唯一不对他产生任何恶性情感,仿佛父亲一样包容着他的朋友。”达芬奇亲说,“而中原中也君,一般情况下我们认为,与亦敌亦友共同成长起来的人情感会更加深厚,可对他而言,并不是那样。”
“太宰面对的问题是,第一个对他只怀抱善意的有趣的朋友死于非命,同时留下了美好的嘱托。”达芬奇亲说,“寻常人将其称之为执念。”
“说起来,这世界上竟然有人真的对他人不怀揣着恶意,”她说,“以相处过程来看,太宰应该在认识织田作之初就对他做了许多过分的,会让其他人离自己远去的恶作剧,可是织田先生完全没有感觉到。”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达芬奇说,“放大执念,轻贱自身的性命,同时忽略身边其他的羁绊,各种意义上来看,太宰都是鸵鸟一样最正常人类不过的胆小鬼、逃避者。”
“金闪闪那家伙,正因为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每次看见他才都不屑一顾吧。”
……
[胆小有错吗?]
[逃避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