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祭酒 第98章

不过胡辅的认识,仅仅局限于“知道”罢了。

他知道此人姓贾名诩,字文和,乃是董卓女婿牛辅帐下的一名辅军。此人官职不高,身份不显,但因为颇明事理,说话做事有一套章法,又很识趣,所以胡辅对他有点印象。

但这“有点印象”,完全不到重视的程度,更别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几人了。

所以在贾诩过来的时候,胡辅的第一想法是呵斥驱赶。却没想到贾诩先声夺人,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那个叫崔颂的学子当真是世家子……虽说他们作为董卓亲兵,并不怕得罪世族的人,可这得罪也是要有意义的得罪,为了一点点小利就去招惹大族,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胡辅已经生出少许退缩之意,可他好脸面,刚刚又如此嚣张,实在拉不下脸。

徐濯在崔颂耳边小声汇报中年男子的身份。

崔颂一听中年男子的大名,大为吃惊。

贾诩……?那个被称为毒士,不但改变了汉献帝等人的命运,还让曹操吃了大亏,痛失长子与爱将,险些连自己也交代了的贾诩?

崔颂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贾诩,更没想到贾诩竟然与徐濯有旧。

知道崔颂是世家子后,胡辅一开始还板着脸,依旧对崔颂几人不假辞色。但当贾诩靠近胡辅身侧,小声耳语了几句,胡辅忽的面色大变,再不复原先的倨傲,客客气气地请崔颂进城,还呵斥了手下人,让他们给崔颂道歉。

崔颂甚感奇怪,不由好奇贾诩到底与胡辅说了什么。

送崔颂等人入城后,胡辅便回了城门。贾诩领着崔颂与徐濯进入驿舍,陪他们在靠近窗口的一桌坐下。

双方彼此寒暄了一番,又各自做了介绍。在知道崔颂名字的时候,贾诩似是十分惊讶,显然也听过原身的才名。

崔颂很怕被这传说中的老狐狸看出什么……虽然现在贾诩还很年轻,未必有今后的老奸巨猾。可贾诩年少时就能把氐人骗得团团转,忽悠了所有人全身而退,崔颂丝毫不敢小瞧他。

好在他向另一个自己学了两个月,此时竟也绷得住,与贾诩言笑晏晏,你来我往,至少表面上看算是相谈甚欢。

酒水三巡,徐濯问出了崔颂同样好奇的事:“文和与那胡骑督莫非有交情不成?怎的一句话就让那骑督改变了态度,二话不说放我们进来了?”

“诩一届小官,哪有这等面子。”虽是陪着喝酒,但贾诩饮得十分克制,并不叫自己有一分醉的可能,“不过秉公劝诫一句罢了。”

贾诩说得很官方,崔颂、徐濯知他谨慎,不再多问。

若真剖开来讲,贾诩对胡辅说的其实是两句话。

一句话提到了董卓,给胡辅敲了警钟;另一句话则是奉承,给胡辅铺了台阶。

似胡辅这等由董卓一手带领,贪婪剽悍的西凉兵,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董卓,董卓的态度就是他们的风向标。董卓将目光投注于金钱上时,他们就去抢;董卓想要威名,他们就宰了普通百姓,假装讨贼而归;董卓不爽袁氏,他们就自告奋勇灭了袁家……不巧的是,董卓在迁都的时候排除异己,诛杀了许多老臣,把士人们得罪狠了,心里有点后悔,最近对“收买人心”、“擢用名士”十分感兴趣。

胡辅不敢违背董卓的意志,在知道崔颂不仅是世家子,还可能是名士后,他只能服软。更别说贾诩还善解人意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崔颂不明其中内情,可读过贾诩传记的他,十分清楚贾诩对人心的把握,因此除了好奇,没有其他诸如惊讶之类的感觉。

几人坐了一会儿,忽听外面吵吵嚷嚷,似是闹了起来。

崔颂等人听着外面的惨叫声,脸色渐渐变了:“发生了什么事?”

“想是董太师的军队又在‘维护治安’了,”贾诩平静地坐在原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蓦地感叹了一句,“也难怪乎€€€€荀公达此等人物,竟做出‘刺董’这般冲动的事。”

崔颂手一抖,差点将酒樽摔到地上:“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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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贾€€乱武€€诩:(偷偷摸摸地靠近城墙)(OS: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徐€€鹰眼€€濯(惊讶):文和兄!

贾诩(叹了口气)(一脸惊讶热情地迎了过去):霁明莫慌,我来帮你。

徐濯(感动):多谢文和兄。

崔颂:……

第54章 长安重逢

贾诩透露的消息, 可谓一道惊雷,震得崔颂心乱如麻。

荀攸刺杀董卓?

崔颂努力想从久远的记忆里找出有关记载,却是徒然无功。三国历史,他在中学时代囫囵读过几遍,记了个大概。一些细节, 以及不重要的事迹, 他早已忘得彻底。

就如这荀攸刺董一事,他便毫无印象。

相比崔颂的失色,贾诩显得格外平静。在丢下这个爆炸性消息后, 他若无其事地喝酒, 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没有深入探讨的必要。

见崔颂的神色几番变化, 贾诩放下酒樽, 淡笑道:“诩另有他事, 就此别过。”

贾诩离开驿舍,独留崔颂坐在原地, 心乱如麻。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与后世学者的分析, 贾诩是个惯会明哲保身的人。所以,他不愿多沾的表现并未让崔颂感到异样。相反,对于贾诩, 崔颂带着一种“可远观不可靠近”的忌惮。贾诩的不亲近,反而让他舒了一口气。

事实上, 就刚刚贾诩透露荀攸消息的行为, 已经算是一种善意, 足够让人惊讶的了。

怀着对荀攸的担忧,崔颂顾不上休憩,向驿舍之人问明长安狱的所在,即刻动身前往。

走出驿舍,外边的喧哗已然停止,四周人烟稀绝,道路两边的摆设七零八落,鲜血混着尘土,刺目而惊心。

整条街死气沉沉、分外压抑。视线尽头,还未走远的官兵推着一辆槛车,领头的一人手上提着一个包囊。在那深色包囊的底端,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滴落,沿着来路留下一串不规则的长线。

目睹这一幕,几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更令人浑身发冷的是,槛车里衣着褴褛的平民被堆成一个小山包,颈部以上空空如也,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内,好似被贩运的牲畜;栅栏之外,推着槛车的官兵大声笑骂,若无其事地炫耀着手中的“军功”,兴致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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