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祭酒 第197章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崔颂笑而不语,坦然回视。

祢衡瞪了他一会儿,怒气散了些许:“那便走吧。我倒要看看你崔子琮黑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同一时刻,正在与幼子玩射覆的曹操,眼角余光扫到敞开的门外正恭谨地站着自己的耳目,扬声唤人进来。

那人进屋后,目不斜视,走到曹操身后,附耳汇报。

曹操面无表情地听着,眉宇渐渐拧起。

“这郭瀚,果然是个担不起大用的。”

他曹操任人,不拘泥出身,也不依凭喜好,唯才是举尔。

他不重用郭瀚,不是因为郭嘉,而是因为郭瀚此人虽有几分文才,却虚浮于表;既不通庶务,无筹划之能,又不懂得协作统率,在曹操看来,给一个果丞散吏绰绰有余。

如今他与辖下佐官竟敢妄议,质疑曹操的遴选之能,越加拉低了曹操的好感。

“如此心性与心计,竟还妄图高位,当真没半点自知之明。”

正抱着盒子观察的幼子曹冲抬头看向生气的阿父,想了想,道。

第123章 寻典

“大盒装大物, 小盒装小物。人的位置, 不能超过他的才德。‘君子素其位而行, 不愿乎其外[1]’(译:君子应该安分守己, 做自己该做的事, 不生出非分之想),否则就像这射覆的盒子, 装不下里面的东西,不过徒增人耻笑罢了。”

如此一番话,竟是出自一个三岁小儿之口, 哪怕向曹操汇报的亲信再怎么持重, 此刻亦不免惊愕地看了曹冲一眼。

曹冲浑然不觉自己的观点对于他这个年龄而言有多么惊世骇俗, 他小大人一般地说完自己从“玩具”中获得的启发, 与任何一个渴望夸奖的孩子别无二致, 眼眸微亮地盯着自家老父, 翘唇问道:

“阿父, 冲说得可对?”

即便已经感受过这个聪慧的儿子带给他的太多惊喜,曹操仍不吝欣悦与赞美, 用力摸了把曹冲光秃秃、只扎了一撮小辫子的脑门:

“引经据典,言之有物,值得表彰。”

曹操挥退耳目, 二指曲起,在小盒子上叩了三响:

“那冲儿能否猜出,这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曹冲举着盒子欲摇,被曹操制止。

“射覆的盒子, 如何能摇动?”

曹冲反问:“又有何人规定,射覆的盒子不能摇动?”

“以前或许并无此明文禁规,但冲儿既要与为父玩,就要遵循这项要求。”

曹冲将盒子放在案上,取过三枚铜钱,似模似样地六爻。

“如何?”

曹冲老神在在道:“此卦凶险,匣中定是冲不爱之物,阿父仁义,恕儿就此告退。”

说完,拔起小短腿便跑。

曹操一把逮住曹冲,举到跟前:“你还未学通卜算之术,怎知其中凶吉?”

“不过是闲时耍完,阿父却不让我摇晃此匣。冲左思右想,阿父此举,并非怕冲通过小伎俩猜出匣子中的物什,而是怕匣中的东西损毁。”

曹冲扭了扭胖乎乎的身子,无法挣脱曹操的桎梏,顷刻嚎啕大哭,

“今日的药罐子还未奉上,这盒中之物,怕不是药盂吧?”

曹操哈哈大笑,毫无恻隐之心:“既已知晓,那就趁热喝了吧。”

曹冲霎时哭得更加大声:“呜哇€€€€不要喝药,冲不喝!”

正热闹的时候,门槛外传来清楚的一声“噗嗤”,让房中二人减慢了动静,各自往门外看去。

一人提着酒壶站在门口,神色倦懒,仿佛将将睡醒。初夏的暖阳投照侧颜,将他唇角的笑模糊去了几分。

正享受天伦之乐的曹操总算找回了几分严肃,把儿子曹冲放下。

“你来了啊,奉孝。”

曹冲同样摆出严肃脸,束手行礼:“郭祭酒。”

行完礼,正想趁机开遛,却发现自家老爹的手正捏着自己后背的衣料,曹冲顿时变作了苦瓜脸。

郭嘉朝曹操行了个简礼,拎着酒入座:“主公与小公子在玩什么?”

“€€,哪里是在玩。这小子生病了不乖乖喝药,我这不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骗他喝下去吗?”

话刚说完,接受到自家儿子控诉的目光,曹操自动屏蔽,三下并作两下抓过儿子把药灌了进去,“谁知道这小子不好骗,害我白费了心神。看,还是这样最省事。”

曹冲气呼呼地抱着空盂坐到角落去,曹操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用细葛拭去指尖的药汁,邀郭嘉入座。

“这避药如蛇蝎的模样,倒与你有着几分相似。”

“嘉今日得一好酒,特意请主公一同品赏,哪知主公一照面就作揶揄,也不怕嘉脚步倒退,提着酒跑了。”

敢与曹操开玩笑的谋臣寥寥无几,郭嘉便是其中之一。兼之郭嘉进退有度,每次玩笑之语既显得亲近,又极有分寸,从不过界,曹操在惜才的同时,亦不免多了几分忘年交的真心。

“倒是我的不是了?”曹操大笑,唤侍女取酒卮来,“罢罢罢,我赶紧住嘴。你看我如此识趣,还不快把你的宝贝酒送上?”

郭嘉接过侍女奉上的酒器,亲自给曹操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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