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芙莉带着有些怅然的神色,伸手托起斯特兰奇身上唯一的“装饰”——无论如何也不能离身的阿戈摩托之眼。
果然应该听克劳利的,提前给它换个绳子, 神经外科医生如是想到,阿戈摩托之眼的风格确实有点影响整体服装的搭配。
“人总会改变的。”
他只能站得直挺挺的像是个等待检阅的士兵:“总之……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比如打破了一切的一场车祸, 又比如突然闯入生活的魔法, 还比如,某个人。
贝芙莉的视线借着这个拥抱越过史蒂芬·斯特兰奇的肩膀,同行的年轻人带着有些出神的表情在看着什么东西,再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墙壁上挂着一张“危重病人的护理须知”。
“说说看你的同事?”
对方的出现先是让她短暂地惊愕了一下,紧随而来的是恍然, 再之后是重归的温和与平静。这位眉眼和史蒂芬带着相似的女士到最后甚至还带着促狭的微笑:“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费城, 还有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我们有点事情过来出差——”
史蒂芬刚打算把想好的理由背出来,结果下意识一偏头,发现原本费尔南多应该在的那个位置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椅子。
所以这混蛋还是溜了吗?!
当着自己家人的面他当然没办法开口抱怨更多:“他在工作上帮过我很多忙, 人挺不错但是有些时候有点听不进劝。”
“那听上去就有些像是你。”
贝芙莉笑着说道。
两个人在尤金·斯特兰奇的病床之前坐下。他的父亲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宣告病重,如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之中醒来的时间段已经所剩不多,很多时候都需要靠营养针剂来维持生命。
“我很抱歉,我……”
他从来没有想过和解。
不是说不能,而是人在面对足够感到无力的事情——比如早就知道无能为力的疾病,又比如过早就失去的亲人,如果家庭这个词汇带来的就是沉疴和难以想象的重负,那么会下意识地想要搁置这个自己无力去解决的难题。
“——但这间医院的诊疗费,一直都是你在支付。”
贝芙莉一脸的笃定,或者说姓斯特兰奇的家伙都各有各的聪慧之处。
就像她也完全能想象自己家的大儿子一直以来都在当一个不肯回家的打钱机器,她这些年也一直都在等待着,就算时间无法疗愈全部,但时间总能起上那么点作用。
在这间病房里,响起冰雪消融的声音。
史蒂芬尝试着去握住病床上的那只手,他们的两只手一只遍布伤痕,一只枯瘦得就像一捧裹着皮肤的散乱骨骼。
“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
贝芙莉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我也感到很抱歉,那些重要的时刻,都没能出现在你的身边。”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史蒂芬·斯特兰奇简短地回答道:“不过其中的多数都已经解决了。”
“就像你过去那样?”
“……就像我过去那样。”
史蒂芬想了想,起码他的魔法师只要出现就能让人觉得安心,一样的困难多了一个人来分担从心理上就会觉得舒适不少:“可能比过去还要好一些。”
*
等到费尔南多带着好几份披萨包饼(Stromboli)重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有些耳根发红看上去表情不是很正常并且还要强行镇定的不具名至尊法师。
他给了对方一个“你到底什么毛病”的眼神,但还是把手里这些费城特有的零食分了分:“你要吃吗?”
对方递给自己披萨包饼的右手中指指根上还醒目地套着那个长得像是个戒指的限制器,在普通人类的眼里看上去格外有迷惑性。
“好的。”
食物带来的热度仿佛让对方重新找回了失去的语言功能,斯特兰奇带着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我母亲说她想和你也聊聊天。”
?
费尔南多显得有些愕然:“为什么?”
“她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咳,可能有些误解。”
神经外科医生说完,又警告道:“随便你怎么解释都行,别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于是满脑袋问号的混沌法师就被直接推进了病房里,还被贴心地关上了门。医院里淡淡的酒精味儿仿佛是有着影响思路的功效,让人连大脑的反应速度都慢了两拍。
他在椅子上坐定,对方的眼神仿佛能够直指人心。
“那么。”
贝芙莉·斯特兰奇拢了拢自己垂至耳鬓的头发:“你真正的工作是什么?”
“……!!”
开局就这样?!魔法师差点想要直接夺门而出去问问斯特兰奇你们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内容了,而他自己又不是什么专业受过训练擅长掩藏表情的人,一副瞳孔地震的样子被对方完全看在了眼里。
“你肯定不是个医生,虽然我们和史蒂芬联系不多,但是一个医生平时会表露出的样子和小动作以及一些信息还是不难判断的。”
对方微微垂下眼睛,认真思考的模样和史蒂芬几乎如出一辙:“但是他说你们是同事……我们一直都关注着纽约的新闻,记得纽约发生过一次大范围的病人昏睡事件,之前还有一场关于怪物袭击中城高中和曼哈顿沿海的事故,在那一起事件当中,史蒂芬他负责了对外公布医疗进展的工作,并且还担任了这些病人的主治医生。”
对方缓和气氛般笑了笑:“要知道,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注总是……虽然对于医生的工作不算特别了解,但这间医院里也不乏和他同一个门类的同行,他们说史蒂芬在业内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学术讨论还是一些疑难杂症的专家会诊都没有联系到他,而在过去,这种事情他很少会频繁缺席。”
“对此我曾经一度很担心,毕竟那孩子向来不是会像自己的家人求助的性格,而且毕竟我们也帮不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