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并未前去,不过找人替我跑了个腿,当然用的还是道衍师父的名义,道衍师父不会责怪我吧?”这香当然还不能用差的,得用好的!可好的香哪里那么容易拿到手?陆长亭便毫无愧疚地搬出了道衍,反正最近道衍总与他们打交道,也就顺带着狐假虎威一番了。
道衍闻言,不由失笑,道:“日后长亭要用便用吧。”
这般大方?陆长亭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道衍神色不变,淡淡与陆长亭对上,这会儿陆长亭倒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道衍眼底的赞赏之意。道衍像是这般爱才的人吗?陆长亭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候只听得一声脆响,众人回过头去,就见那佛像已然被敲开来了,下人们费劲儿地将佛像掰开,而后便见着了里头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下人们吓得撒手逃散,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甚至连看都不看多看一眼。
浓郁的腥臭味儿弥漫在了众人的鼻间。
陆长亭、朱棣等人皆是面不改色,毕竟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什么样的血肉没见过?不过……陆长亭和朱棣不约而同地拧眉。不过这样稀烂的血肉,他们还真没见过。实在像那剁碎了的包子馅儿一样……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连包子以后都没法儿吃了。陆长亭赶紧打住了联想。
道衍看了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到了陆长亭的身上,问道:“这是何物?”
话一出,众人也跟着看向了陆长亭,好像都等着陆长亭来揭开什么秘密一般,陆长亭被哽了哽,无奈道:“这就是尸体上取下来的血肉啊!只是为了好装进去,这才都剁碎了。当然,也许是猪肉……这些都还得要仵作来瞧一瞧才知晓,我这双肉眼是什么都瞧不出的。”
众人怔了怔,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原来长亭/陆小公子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这两日连续遭受冲击的众人,全然忘记了陆长亭本质上只是个看风水的啊,哪里是事事都能精通的?
朱棣直接派了个亲随跟着林家人去报案,那知县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敢怠慢此事。果不其然,陆长亭还在查看被劈开来的佛像时,便有皂隶并仵作气喘吁吁地进到林家院子来了,那仵作瞧见地上一团烂肉的时候,还呆了呆,面色惨淡地道:“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
他做了都快一辈子仵作了,也没见过这模样的尸体啊!就这么一团烂肉,就是命案了?
不待那仵作继续往下说,朱棣便当先出声截断了他的话,“快些瞧一瞧,那究竟是不是尸体的一部分……”
仵作慢半拍地瞧见了朱棣的身影,双腿一软,忙喊了一声,“燕王,小的这便查看一番……”仵作忙搁下手臂上挂着的箱子,蹲在了那团血肉跟前。仵作心中还道,若是猪肉那便好了。
只是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仵作便面色惨白地直起了身,饶是接触过许多的尸体了,此时仵作还是忍不住一脸想要呕吐的表情。
“燕、燕王。”仵作站起身来,“这的确、的确是人的血肉,小的这便让人去核查这是来自谁的血肉。”话说完,仵作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心中不由暗暗好奇,这林家不会是又请了人来捉鬼吧?这都折腾多久了……现在还找出来人的血肉了……这林家怕是要倒大霉啊!
仵作到一旁去与朱棣低声汇报那尸首的问题,恨不得此时能多说几句话才好,而徐福则是抓起了那佛像,打量一番,其上的煞气已然在迅速消退了。
“将佛像收拾起来。”陆长亭本来还想说拿去掩埋了,但随即想到这些说不定还要作为证物,陆长亭便改口道:“有铁箱子吗?将这些收拾起来放进去。”
林老爷显然也明白过来了陆长亭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下人将此地收拾了。待那仵作禀报完回转身来,再看向地面,总算觉得没方才那样惊悚万分了。
仵作松了一口气,等待着县衙里再派人前来。
哪怕是这儿恶心无比,那也划得来啊!毕竟身边就是燕王啊!
仵作哪里知道,等他回了个神的功夫,燕王便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就连那林老爷留了下人在这里伺候着,然后便也跟着走了。那仵作懵了懵,半晌没回过神来。嗨,多好的机会啊!虽然他一个小小仵作也巴不上燕王!但能多看两眼都是好的啊……
这头陆长亭带着他们往着后院去了。
后院那里有一块分割出来的菜田,很小的一块儿,上面什么也没种。
陆长亭指了指后院,“若我没有猜错,那么此地便应当是风水局的中心了,阻绝此处,便可毁去风水局的格局,之后风水局便不复存在了。”
林老爷茫然地看了看这片菜地,颇为熟悉陆长亭风格的林老爷迟疑着问道:“这里也拆?”
陆长亭摇摇头,突然伸手抓过了朱棣的手腕,朱棣怔了怔,但却也任由陆长亭抓住了自己。陆长亭拽拉着他朝菜地走去,朱棣突然察觉到腰间的佩剑震动了一下,等他细细去感受的时候,似乎震感又消失了。
朱棣不由得微微拧眉。
陆长亭抓着他的手紧了紧,随后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剑在动了?”
“对。”
陆长亭嘴角翘了翘。
那就是这里了。
阴宅要点穴,阳宅也要点穴,这一处便好比是那阴宅的穴。因为是风水局的中心,所以风水局是靠它支撑起来的。初时陆长亭以为是那佛像撑起来的,差一点就忽略这里了。
风水局的中心,看似平凡普通,可当比之更为凶煞的存在出现以后,它自然便会也有所反应,风水局有自己的磁场,朱棣腰间的睚眦剑也一样有,两者碰撞,彼此感应,自然会有震动。
这风水局也是通灵性的,可以说风水局的中心,此时见了睚眦剑,便和人一样,也是不服输的。
陆长亭轻笑一声,和朱棣一同在菜地上走来走去,突然间,陆长亭顿住了脚步,而朱棣也再度感受到了腰间佩剑的震动。
陆长亭低头,用脚尖轻点地面,凑近了朱棣小声道:“四哥从这里将剑刺进去……”
……
陆长亭和朱棣漫无目的在菜地上走来走去的动作,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而后陆长亭与朱棣低声说话的时候,他们便忍不住好奇极了,甚至伸长了脖子,想要仔细听一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可惜他们费了极大的劲儿,却也没能听清半句话。
突然之间,朱棣从腰间抽出了佩剑。
众人都是一呆,并且在这一刹那间,隐隐觉得有股寒意和危险笼罩住了他们,让人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了恐惧和惊惶之情。
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朱棣身上的气势陡然间升到了顶峰。
这一刻,众人都顾不上恐惧惊惶了,因为他们险些喘不过气来。所幸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们便见着朱棣将随身的佩剑插入到了菜地之中,看上去有几分好笑的动作,这会儿却像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力一般,直直冲入进了地底。
这边陆长亭肉眼可辨,那睚眦剑上,睚眦像瞪着眼,张开了血盆大口,紧接着朝四面八方涌开的气流,被尖锐的剑尖扎破了,所有的煞气都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陡然干瘪下来,而后缓缓消散于空中。
大风就在这时候刮了起来,众人顿时觉得颇有些站立不稳,甚至隐约之中,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什么猛兽嘶吼的声音。他们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担心沙子进了眼,但等他们睁开眼之后,一切风平浪静,什么大风,什么气浪,什么嘶吼声……统统都没有。
朱棣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高大,整个人都如同出鞘的利剑。
陆长亭抬手覆住了朱棣的手背。
温热的掌心贴近手背,朱棣心底某个地方不自觉地颤了颤,朱棣的目光垂下,流连在陆长亭明媚的脸庞上,看着陆长亭这时候极为认真的模样,朱棣心底翻涌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刚才感觉到震动了吗?”陆长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