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
他这算是揍着揍着,给朱棣扒拉回来了一小弟吗?
只是朱棣哪里是那样轻易就能被打动的人,他冷冷地看着刘镇抚并不说话。
所有做过错事的人,都必将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以为道歉求饶便能重获新生的,那都着实太天真了。
刘镇抚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白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朱棣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会儿,陆长亭也跟着看了会儿,最后两人齐齐确认,哦,这刘镇抚是当真晕过去了,陆长亭这才走出去,让跟随刘镇抚前来的小兵将人给抬回去。
小兵们也不知是不是来时,得了刘镇抚的嘱咐,这会儿就目光紧紧地黏在了陆长亭的身上,像是认准了这人一定能救他们镇抚一般。
陆长亭淡淡道:“瞧着我干什么?赶紧将刘镇抚带回去,再好好请个大夫。”
小兵们连连摇头:“不、不成……”
陆长亭声线更冷:“将人马上带走,带回去之后,不得让刘镇抚再穿鞋履。”
小兵们微微傻眼:“不能穿鞋?为啥啊?”
陆长亭并没有和他们解释为什么,只道:“穿上袜子护住脚心就是了。再请个好的大夫……”陆长亭也很无力。他虽然知道那刘镇抚是怎么出的事,但却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解决这桩事。
病了还是得找大夫,才是使得身体恢复最快的法子。而他所能提供的,不过是些辅助的手段罢了。
哪怕陆长亭将话都说到这里了,小兵们都还依旧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这时候朱棣也出来了,他面色冷凝,气势压人,就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忍不住纷纷低下头去的时候,小兵们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去抬了刘镇抚就走。走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带着去不掉的恐惧。
他们从前可从未见过燕王这般模样啊……
这就是皇家人吗?
小兵们打了个寒颤,并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自这日刘镇抚上门请罪以后,北平便隐隐有人说,燕王欺压戍边卫所的大小官员,刘镇抚为何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那还不都是因为燕王!种种传言,当然也只是在私底下传开而已……毕竟燕王虽说是到了封地上为一方的王,但他总归还是皇家人。
擅自议论天家,不要命了?
陆长亭从三子口中听见这些流言以后,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这些人虽说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私底下传成什么样的都有,但是三子笑了笑,在后面补上了一句:“虽说传成什么版本的都有,可……可没人肯信啊!”说罢,三子绘声绘色地将那些人私底下传的话模仿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些人选择在这样的时机,意图抹黑朱棣,那本就是不可能成立的事。
“受害者”就一个刘镇抚,实在不足以为证。
何况,他们抹黑的方向完全走偏了呢?他们想要强调的重点是,朱棣残害戍边军,欺压保护老百姓的将士。但他们怎么就忘了?这两年和蒙古兵打得最勤的,还是朱棣呢?北平百姓们都知晓,他们不必畏惧,哪怕蒙古兵再如何凶悍,又再如何打败了守城的士兵,他们都不必忧心,因为还有燕王率着他的亲兵抵挡在前方,这样的安全感,是再多的镇抚带上再多的士兵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明初的百姓们对于皇家怀有仿佛与生俱来的敬仰和服从。同样的一件事,比如当一个小兵为了百姓们而拼杀在前线的时候,百姓们或许会感动,但谁不是这样拼杀的呢?感动过后也就算了。可假如是燕王亲自带兵战在前线,那自然就不一样了,那样尊贵的天家王爷!竟然会为了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而不顾自身安危上阵拼杀,就为了维护他们的身家性命……想一想,都催人泪下……
陆长亭深知这一套规则,所以他才对这些传言颇为不屑一顾。
若是那些人聪明一些,不揪着戍边军说事,或许还有效一些,但一旦拿着戍边军说事,百姓们就会想到这两年燕王如何保护了他们,那你们还抹黑个屁?这不是往上给燕王送好名声吗!
这种招数玩多了,只会反而让百姓们,以后再也不信任这些传言。
陆长亭突然觉得,这次的结果倒也不错,说不定反倒还有别样的奇效。
“这些你便不必关注了……”陆长亭淡淡笑道:“反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三子笑得极为的灿烂:“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会儿谁都不肯信呢!”
陆长亭的目光将他重新扫了一遍:“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弄来这些消息的?”
三子笑得有些腼腆,道:“从潇潇那里学来的。”
潇潇,说的就是被朱棣指派,一直跟在陆长亭身后的那个小厮。那小厮没有什么正经名字,当然也许是有的,但却不能说。那小厮在王府里,平时都能得一声“潇哥”,听起来还是比较有气势的,唯独三子,或许是觉得终于找着跟自己一样挫的名字了,整日里“潇潇”喊个不停,生生将人家的名字喊得女气了。
陆长亭听罢,不由暗自惊讶。
这三子倒是个人才啊,跟着人家学一手,这就能开展情报工作了,这指不准也是个日后锦衣卫的苗子啊。
陆长亭对着他露出了夸赞的笑容:“去吧。”
三子嘿嘿一笑,这才快步离去了。
而这厢朱棣也根本顾不上去管这些拙劣的手段了,他带着陆长亭到庆寿寺去暂住了。届时,还有旁的人想要上门来寻他,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而这时候,没几日便是重阳了。
陆长亭对此倒很是满意。
过节么,自然还是与亲近的人单独度过是最好的。只是……只是庆寿寺里多个道衍,那也比多出整个王府的人来要好。
陆长亭欢欢喜喜地收拾了东西,跟着朱棣上了马车,一块儿前往庆寿寺。
朱棣打着前来品尝素斋,修身养心几日的名义,被庆寿寺主持道衍,亲自迎进了门,并且安排下了厢房。只是在安置厢房的时候,各人意见略有不一。
因着那日说到刘镇抚,朱棣被迫唤起了中都的完整记忆后,便总想着和陆长亭再重温一下过去的时光,当然,朱棣心底还有个极为隐秘的目的。他只是想要再去感受一下,他和长亭之间,是否真的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起来。
陆长亭和道衍却是都有些不解,陆长亭年纪已然不小,如何能与朱棣宿在一处?
朱棣面对这等疑问,更是淡定。
“许久不曾与长亭抵足而谈了,长亭难道就没有话要与我说吗?”朱棣低声道。
陆长亭迟疑了一下,要说有什么话偏要在这样的时候说呢?自然是没有的。陆长亭本身也说不来什么煽情肉麻的话……但朱棣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陆长亭自然是欣然点头应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