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顺着看了过去,而后便看见了栅栏的缝隙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陆长亭都差点被吓了一跳。
“将她带出来。”朱元璋瞥了一眼后道,随即他便转过身去,朝着审讯的刑室去了。
洪武帝何等人啊,这诏狱就算再阴森,也半分都影响不到他。
陆长亭抽回目光,也跟了上去。
明朝乃是刑法、刑具都极为完善的一个朝代,这个时候的刑具,可以玩儿出不少的花样来,陆长亭向来都是在文学作品中瞧过,毕竟这在电视上都是不让播的,眼下瞧着却是要近距离上演了……
陆长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刑室因为皇帝的到来,特意被人清理过,显得整洁了许多,朱元璋踏足进去后,只瞧了一眼,便道:“换个刑室。”
候在一侧的锦衣卫颇有些不能理解,这好好的,为何要换呢?
陆长亭却是第一时间,便猜到了朱元璋的想法。
这样干净的地方,是方便了皇上,好不污了龙体,但同时也降低了对那嫌犯的恐吓性啊!
什么样的环境便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觉,之前那逼仄不透风的狱房,带给人的感觉便是阴沉沉、寒气萦绕的味道……那么一个刑室带给人的绝对不该是整洁亮堂。
毛骧观察到朱元璋的神色后,也心念陡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马上请罪,并且令身边锦衣卫重新准备了刑室。
陆长亭跟随着朱元璋换了地方,没多久,次妃柳氏便被带了上来。次妃柳氏还是穿着之前的华服,只是这身华服满是脏污,甚至还有破损的地方,瞧上去可实在不怎么好看。柳氏的头发倒也没怎么乱,只是有些发丝垂下,瞧着模样狼狈了些。
柳氏的面容惨白,模样却是出奇的沉静,唯有在接触到刑室里的血污后,才微微畏缩了几分。
这换了之后的刑室是何般模样呢?
刑具都挂在一面墙上,上面还带着锈迹和血污,第一眼看去的时候,便会觉得上面都是死气。而地面上也是脏污的血迹,深深的,仿佛嵌进了地里,见着的人,都能隐约想象得到,当时受刑的人,那血液是如何从他体内流出来浸染地面的……
再瞧瞧这昏暗的灯光,和一旁面容冷酷的锦衣卫。
哪怕是大汉进来了,也会被刑室里血腥逼仄的味道,吓得浑身发软……更不提柳氏这样娇宠长大的女子了。
果然,就算柳氏已经竭力压制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了起来。
朱元璋这才慢腾腾地坐了下去,冷眼看向了柳氏:“你还没见过你的家人吧。”
柳氏被锦衣卫按倒在了地面上,艰难地抬起脸来看了看朱元璋,她满眼恐惧,面无人色的脸上渗出了密集的汗珠。
“皇上既要冤枉我,不如便一刀杀了我,何必又牵连我的家人?”柳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说出这等话倒也不亏心,人证俱在,还敢不认?”朱元璋越是听她如此辩解,便越觉得愤怒烧头,他的孙子啊!就是丧生这女人的手中啊!她却还敢如此狡辩!她疼惜她的家人,这朱家的皇子皇孙难道便不是人了吗?越想,朱元璋越觉得可恨。
只怕这柳家在背后也多有指使。
毛骧上前一步,道:“皇上,听闻柳家长子的第三子刚满月……”
陆长亭的心猛地一挑,顿时反应过来了毛骧是什么意思。柳氏害死了皇家子孙,那他们便可拿柳家的子孙下手。
柳氏喉咙里顿时便爆发出了嘶声的尖叫:“不!不!我柳家并未做错什么,皇上为何如此待我们!”
陆长亭看向了朱元璋和毛骧,这二人神色都未改变,想来对这样的场景竟是毫无感觉。
朱元璋似乎察觉到了陆长亭的目光,还转过头来,微微笑道:“长亭怕是第头一次见着这样的场景吧,第一次见了害怕也是正常的。”
陆长亭笑了笑:“劳皇上关心了。”
柳氏冷酷地瞧着他们这般温言细语,脸上神色忍不住扭曲了起来:“皇上……这人明明是胡言乱语,栽赃于我!皇上如何能信他呢!皇上,求您明察啊!我柳家一片忠心啊!”
陆长亭转回头看了一眼柳氏。他都有些佩服她了,若是换做寻常人,这时候已经是涕泗横流了吧?哪里还有力气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申辩?柳氏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越是这般作为,便越是暴露透彻呢?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刑室外响起了:“皇上。”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站在门口的那位锦衣卫,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原本还天真无邪地笑着,只是在看见了这么多人以后,孩子受气氛所感染,立即便哭了起来。
陆长亭的心里不免一紧。
洪武帝能是什么手软的人吗?自然不是,哪怕是小儿到了跟前,该下手的时候,他一样能下手。
作为曾经生活在民主法制社会的陆长亭,实在有点不大能适应这样的行事,但是他是什么身份?这时候,他不能开口,就算开了口也没有用。
柳氏此时已经忍不住吼叫连连了。
“皇上!皇上怎能如此待我柳家!”
朱元璋正待点头,陆长亭忍不住出声道:“皇上。”既然他见着了,那便也没了法子,见着也不能不管,只是这个管的方式,不能太蠢,愚蠢的行径只能是将自己搭进去。
“可是觉得不适?”朱元璋倒是很有耐心地转过了头。
陆长亭摇了摇头:“柳氏的嘴捂得太紧了,光这样,是没法子,怕是只会越发激得她嘴硬。”
毛骧扫了一眼陆长亭,瞧他这般文文弱弱的模样,心下登时觉得好一阵不屑,这般书生气,想来是没见过什么血的,自然不知道这刑讯的手段何等厉害,这进了锦衣卫诏狱的,嘴捂得再紧,都能问出来。
“小公子是没见过这等手段吧……”
陆长亭点头,很是实诚地道:“确实没见过,所以我也想了个法子出来。”
“什么法子?”朱元璋倒是并未生气,反而还很给面子地问出了声。
“草民不过通些风水,自然也只能从这上面作文章了。柳氏不怕死,或许她连家人的生死都不在乎了,可若不仅仅死,而是就此断子绝孙,世上再无柳氏一族呢?”
朱元璋静静听着他说话,并没有急着应答陆长亭这句话。
毛骧皱眉道:“此话何解?”不过毛骧倒是没出声嘲讽陆长亭,概因陆长亭口中所谓的断子绝孙、再无柳氏一族,着实有些惊人。
这话便也只有皇帝才有底气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