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王府中的人知道不稀奇,但外头的人都只知道王妃病逝,哪里会知道王妃生前住在哪里这等私密的事呢?
朱樉的眸光沉了沉,看着那桂师父的目光却并无赞赏之意,他淡淡问道:“为何会有阴煞?桂师父,你还是没有告诉本王。”好歹也是洪武帝的儿子,朱樉拿出气势来的时候,自然慑人无比,旁人连他的目光都不敢轻易对上。
再当他的目光锐利地从桂师父身上梭巡而过,那便更是给人造成相当大的心理压力。桂师父有些畏惧地看了看朱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道:“是,是小人之过。因为王妃乃是因病而亡,所以去后也必然会在常常起居的地方留下晦气,晦气积攒到一定地步后便会催动煞气。且、且小人隐约看见殿中有供应王妃之灵位。其实只要有墓地,灵位便是不必要的……殿中煞气浓重,会更受灵位的影响,转而成为阴煞。民间常说的鬼,多半都是这样的清形。因为煞气由王妃而起,所以见鬼的人就算是看见王妃的鬼魂也不奇怪。”
这番话乍然一听,说得还是有鼻子有眼的。
但朱樉总觉得他说得没长亭好,何况……朱樉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煞气乃是由王妃而起!你这等人,也敢议论王妃吗?”
朱樉在迸出冷声的那一刻,身上的杀气也紧跟着迸了出来。
那桂师父就算再沉得住气,到底也还是畏惧了朱樉身上的杀气,当时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道:“小人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冒犯王妃之意。”
陆长亭的目光忍不住再一次梭巡过这位桂师父。他因为高度的紧张和畏惧,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来。不过这桂师父的心理素质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慌乱来,口中的话仍旧是有条理,并且是口吻坚定的。
陆长亭再度疑惑了,难道说真的是自己水平不够了?但是不可能啊,以这桂师父所言,若真是这样的煞气,那么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简单不过了啊,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而且桂师父的那段推断有些问题。病死过人的地方要形成晦气,再从晦气形成煞气,这个过程可太漫长不说,要达到见鬼的效果,而且是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那就只有是在短期内密集地死了很多人,并且都是病死的,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地方就能快速累计晦气,最后转为阴煞。
既然有疑惑,陆长亭自然也不会憋着,他大大方方地问出了声:“桂师父,短期内想要达到如你所说那样的效果,怕是不容易吧?”
桂师父不慌不忙:“那公子以为如何?”
“我认为这应当是在殿中病死很多人才能达到的效果。”
桂师父轻笑一声:“公子偏颇了,公子为何不看看已故的乃是什么人呢?若是我没瞧错的话,王妃走的时候,似乎还有身孕。王爷,小人说得可对?”
朱樉没说话,他紧紧盯着桂师父,面上都是不喜之色。这桂师父说话,总是令他感觉到极度的不快。
此时那丫鬟再度惊叫出声:“你一个风水师如何知道?”
朱樉很是厌恶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丫鬟,冷声道:“拖下去。”
那丫鬟呆了呆,马上跪地求饶:“王爷,王爷饶命啊,奴婢口有失言,奴婢知错了……王爷……” 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侍卫捂住她的嘴,仿佛拖麻袋一样,毫不怜惜地直接将她从殿中拖了出去。
陆长亭看了一眼那惊慌失措的丫鬟,而后回过头来问桂师父:“所以呢?”
桂师父笑了笑,胸有成竹地道:“女子属阴,未出生的婴孩同样属阴,而且两者都属极阴,在病死后,这种阴气自然更为浓重。哪里是常理能衡量的呢?当阴气极盛时,自然的阴煞就产生了。”
陆长亭还是觉得不对。
这桂师父前言后语总透着些串连不上的味道,若是先前陆长亭只是有着浅浅的怀疑的话,那么此时他心底的怀疑就浓厚至极了。端因为那个丫鬟。
旁人或许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陆长亭何等敏锐啊?他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了。没错,是巧合。
秦.王.府的下人会这样没规矩吗?他们或许会通融邓妃,给邓妃一些无伤大雅的消息,但是他们绝对不敢在秦王的跟前,这样越矩地惊呼出声。这种规矩应该是刻入他们骨子里的,哪怕没有时刻铭记这些规矩,但他们也本能地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能做的。
可眼下呢?这丫鬟一次出口也就罢了,竟然还两次惊呼出口,都是为了应答那桂师父的话,衬托出桂师父的厉害之处。毕竟他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他都说出来了呢,那不是很厉害吗?
这样的手段,以前陆长亭为了取得雇主的信任,也会用一用。但他总觉得,这桂师父和那丫鬟之间,彼此配合的味道太浓了……
“王爷,小人所观察出的便是这些了,若是这位公子还有与小人不同的观点,便请公子说出来吧。”桂师父的声音响起了。
陆长亭再看向他,桂师父还是那样的沉稳。
这个人身上的破绽很少,但他身上违和的地方又太过明显……
陆长亭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陆长亭的姿态倒是很坦荡,但他一身气质实在太出色了,哪怕是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让人对他生不出什么苛责来,反而觉得放在他的身上,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值得被原谅的。
桂师父想笑最后又将笑憋回去了,所以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奇怪。
陆长亭知道,他这是瞧不上自己,桂师父心底一定是对自己的什么都没发现发出了嗤笑声。
“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会呢?”邓妃惊愕出声:“公子的本事……陆公子的本事应当是比桂师父更为出众的啊!”
朱樉闻言,脸色却是有些难看,直觉得邓妃是在故意给陆长亭没脸。
陆长亭听见这句话的同时,也在心底轻叹了一声,邓妃说出这句话来,可着实算不得明智,毕竟前两日她还表现得不信任自己,现下来说这样的话,定然会被朱樉以为是故意为之。
朱樉冷声道:“长亭的本事本就比他高出一筹!在应天府时,父皇都称赞过长亭的本事出众,钦天监都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朱樉说罢,目光再度从那桂师父身上梭巡而过,同时口中极为嫌恶地道:“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与长亭相比?”
桂师父的脸色微微发白,面上显露出了紧张来。
这头邓妃也是一愣。
被、被洪武帝夸赞过?事关皇帝,这样的话就肯定不会是朱樉编撰出来的,可……可是就这样一个空有外貌的少年,真的能得到皇上的夸赞吗?
还是桂师父更识趣,马上跪地道:“是,王爷说的是,小人必然不敢与公子相比,但是风水学问之中,疏漏是常有的事……”桂师父心底也打鼓得很,被皇上夸奖,他是真的有本事吗?还是说,皇上夸他,也不过是为了哄一哄少年罢了?桂师父还是不肯相信前一种可能性。
桂师父在说完这句话后,脸色慢慢地又平复了。
陆长亭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他们原来是拿自己当花瓶呢,陆长亭一面哭笑不得,一面却又灵机一动,干脆拿出个花瓶贵公子的形象来,笑道:“是吗?可我从来没有疏漏的时候啊。”
桂师父心里骂你吹什么牛逼,但面上他什么也不敢说。哪怕这人再没本事,但这人与秦王关系深厚,又曾得皇上夸奖,他一个草民敢说什么?这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我认为桂师父都是在一派胡言。”陆长亭淡淡道。
桂师父和邓妃的脸色都一同变了。桂师父咬了咬牙,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就跟看着胡搅蛮缠的纨绔公子哥儿一样。
“二哥以为呢?”陆长亭转头看向朱樉。
朱樉当然是更信任陆长亭,正要开口,邓妃便带着哭腔道:“王爷,此事涉及到炳儿啊,还是慎重为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请王爷继续听桂师父说下去。”
桂师父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就像是受强权所压迫的可怜小老百姓一样。
朱樉冷笑道:“那你便说说,既然发现了阴煞,这阴煞要如何处置吧。”
陆长亭冷哼一声,紧紧地盯着那桂师父,目光不善,无形中又给桂师父增加了压力。原本朱樉心底憋着不快,但是他对陆长亭了解多深啊,当即反应过来陆长亭的表现不对劲。长亭为何会如此呢?只能说明他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既然长亭会如此做,那就一定是有问题,朱樉对此毫无疑问,所以他也配合起了陆长亭,和陆长亭扮演起了不同的角色。只是同时,朱樉也更留意这桂师父了。长亭之所以态度有异,是不是因为这桂师父有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