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见他摇头,还当杨清是死心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清垂下了头,像是在思量什么。
杨老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吩咐下人进来收拾了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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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的名次不过几日功夫,便已传遍平燕府,毕竟于古人来说,读书乃是头等大事,院试结果一出,自然是争相传递。
只是令平燕府众人觉得诧异的是,那案首——陆长亭?
这人姓名,是与那风水师同名同姓吗?还是……就是一人?
陆长亭的名声早就从北平传了出去,虽说应天府一事并未让他扬名,但对于平燕府的百姓们来说,陆长亭这个名字已然不陌生了。可是这风水师与平燕府的案首着实相差太远,谁也不敢贸贸然便将两者联系在一处。
唯有北平的百姓倒是对此笃定不移。
那陆公子本事那般大,得个案首也不稀奇嘛!
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在暗地里流传开来。知情者一笑置之,不知情的还乐颠颠儿地讨论了起来。
杨清听后,心中更为笃定,陆长亭之所以能得案首并非真本事,而是因着朱棣在背地里相助的缘故。
但旁人却不似杨清这般狭隘。尤其邹筑墨和道衍听过北平百姓对陆长亭的夸赞之后,心下也颇有些引以为傲。尤其道衍,生平还未收过学生,自然待陆长亭更觉稀奇。而邹筑墨从前也未教过陆长亭这样半路出道的,勉强也算个稀奇了。
二人便正巧都到了花厅之中以夸赞陆长亭。
王府下人接连跨进门来报。
邹先生来了!
道衍主持来了!
等下人报完,门外头二人却是驻步不前了。二人同时看向了对方。
从前见道衍的时候,邹筑墨并未能看清他的全貌,此时得见全貌,邹筑墨便立时皱起了眉。他早就听闻陆长亭还有一位老师,但却不知这位老师竟是这般面目凶恶、煞气外露。再瞧这人一身僧衣打扮……竟是个和尚!
若是和尚,只怕都是恶僧!
邹筑墨实在想不明白,陆长亭怎会有这样的老师?
邹筑墨心中所想难免暴露了些痕迹出来。
何况道衍何等聪明敏锐之人,一眼便看出了邹筑墨心中所想,当即便深深地看了邹筑墨一眼,而后当先无视了他,径直走入了花厅之中。邹筑墨自然就落在了后头,只能瞥见道衍的背影。
其实若是不看道衍的脸,单单观背影,便又觉得气质全然不同。道衍举手投足间的佛韵礼教,邹筑墨都觉得惊叹不已。
这人可着实奇怪得很……
邹筑墨收敛起面上神情,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因着院试前道衍出了不少力气,陆长亭心中芥蒂已然全消,此时见了道衍,自然是赶紧站起来迎上去,低声拜倒:“道衍师父。”
若说原本陆长亭还对道衍有着疑心的话,那么此时这点儿疑心也再难出现了。道衍若别有所图,何必对他多次示好,一示好便是几年呢?以道衍的聪明,没必要使用这等迂回至极的手段。
道衍也知道这次院试乃是解开他和陆长亭之间芥蒂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对陆长亭的态度并不意外。
道衍伸手扶住了陆长亭,温声道:“我不曾说错吧?长亭果真乃案首。”
陆长亭头一次在道衍跟前这般不吝啬笑容,他朗声笑道:“道衍师父说的不错!”
陆长亭笑得痛快的时候,倒远不如他微微一笑的模样更为勾人。
道衍看着他的模样,跟着浅淡一笑,便任陆长亭将他引到一边坐下了。
待落座后,道衍往邹筑墨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当然,并非不快,相反,他是非常畅快。之前知晓长亭拜了他人为师的时候,他心中便不舒服极了。而如今却是邹筑墨瞧着长亭在他跟前恭谨敬爱,道衍的心情顿时嗖嗖地往上拔高。
那点儿优越感……啊,都不必提了。
邹筑墨向来不苟言笑,不过此时倒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低声道:“不负我所望。”这对于邹筑墨来说,大概便是较为高的评价了。
陆长亭微微颔首:“都赖老师教导。”
道衍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心说我也教导你了啊,但是随即一想,陆长亭如此说话,不正是显得与那邹筑墨生疏吗?而再对比之前长亭与他说的话,可要直白肆意多了,正衬得亲密无间啊!
道衍抿住了唇,心中的不悦之情直直朝着更深的地方坠了下去。
“请二位老师在此用些茶点,稍后请老师赏光前往酒楼小聚。”
原本陆长亭是想另择日子的,但没想到恰好二人凑在一处了,择日不如撞日,那便就今日宴请他们了。因着此事陆长亭是早早与朱棣说过的,于是此时只消让下人去传个消息便是。
而用茶点的时候,他们也未尴尬以对,道衍竟然主动与邹筑墨搭了话。
浅谈几句,邹筑墨便不得不惊叹于道衍腹中墨水之深厚,撇开对道衍外貌的偏见,邹筑墨还与道衍多聊了一会儿。
直到下人跨进门来,小声对陆长亭道:“王爷已经先往酒楼过去了。”
陆长亭点点头,起身招呼两人出发。
车马是早备好了的,他们走到王府的高墙外便能立即启程。
车轮向前滚动着,渐渐驶上长街。
……
杨清目光闪了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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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掀了掀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