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洪已经双目通红,他倔强地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他和殷郊从小在王宫长大,虽不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但耳濡目染,其实他心里非常明白,他忽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应该来的。”
哪吒忽然开口:“你要去哪里?”
“我应与我兄长同在。”
说完,殷洪就消失在了原地,只余桌上一个已经空了甜汤碗。
哪吒出神地望着碗,忽然抬头,眼睛红红的:“那你觉得,我是错的吗?我是不是……”
“不是,世事并不是非对即错的,如果殷郊选择帮助西岐,也没有任何问题。”谭昭伸手摸了摸哪吒的小揪揪,果然非常顺滑,“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个人的手掌,出乎意料的温暖,哪吒憋着嘴,硬气地往后退了一步:“别摸,会长不高的!”
……你这莲藕,还自带长大功能吗?没听说啊?
“喂——你看什么看,小爷肯定会长大的!”
可怜见的,那可能是没什么希望了,谭昭有些不舍地将手收回,眼神是意外的柔和:“别想太多,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你是你,别人是别人,你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足够了。”
“当真?你不同我讲大义?你可是殷商的丞相!”哪吒表示不大信。
谭昭好脾气地开口:“那是从前,现在我只是个白身罢了,况且大义不是指这个,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懂得分辨大义。”
这话戴高帽戴的,哪吒就非常爱听了,他脸上红扑扑的:“那你说,什么才是大义?”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谭昭失笑,“既是你心中的大义,那就要你自己去寻找,但不违天和、爱惜生命,总归是没错的。”
猴哥曾经同他谈起过哪吒,说三太子对龙族心有愧疚,恐怕就是后来懂得年幼无知时一言不合就屠龙不算什么好事了。
“爱惜生命?那万一他是坏人呢?”
谭昭含笑:“那就要你自己来判断了,不要凭一时之气,你会看到更多东西的。”
哪吒勉强止住了十万个为什么的趋势。
他喝完最后一口甜汤,准备拿上火尖枪走人,刚走出十步左右,后头就有温柔的声音传来:“如果有在意的不喜欢的人,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好,比他更好,站在更高的地方,让他明白看错你这颗明珠是多么的有眼无珠!”
啥?佛系?不存在的:)。
哪吒一听,顿时就来劲了,他火尖枪一杵,那叫一个斗志昂扬的离开。
“你这是嫌弃殷商倒得不够快,还要亲自点一把火啊?”孔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如此调侃道。
“这怎么叫点火呢?我这分明就可以出去开班当人生导师了。”谭某人沾沾自喜道。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不过这阐教确实挺不要脸的,怎么也算是修到大罗金仙了,自己不想上封神榜,就找了一群徒弟来当‘替代品’,像是生怕他们打不起来一样,又是悉心教导,又是送先天灵宝的,可真是够大手笔的。”
谭昭品了品这句话,忽然道:“我看你是想用五色神光干坏事了吧?”
“你当本座是你啊,那么穷!”
朋友,扎心了,透风了,必须用灵宝才能修复好那种。
系统:请容本系统提醒一句,你现在没有心,包括良心,谢谢:)。
[艹!]
“不过如果碰上这种好机会,本座也不介意用一用。”
谭昭立刻机灵地凑过去:“见者有份呢,我不贪的,四六分账就行,我可以在后头帮你略场。”
“……不需要,谢谢。”
总觉得孔小鸟变得不够刚认识时可爱了,这难道就是岁月催人老?!
“这么绝情啊,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孔宣瞥了人一眼:“什么事情?不要吞吞吐吐,不说本座可走了。”
“走吧走吧,不听拉倒。”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大概过去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各自当自己没说过上一句话一样,谭昭先开了口:“现在修炼,是不是比以前简单许多了?”
“并没有,谢谢。”要简单,他早就跨越瓶颈荣升圣人了,置于现在跟个不靠谱的瞎贫瘠嘛。
“不是你,而是像我这样的低端玩家,唔,阐教第三代弟子非常明显,你发现没有?”其实以前谭昭也没关注这个,后来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他不仅善于从自身找原因,还特别喜欢找同类做类比,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乍一提醒,孔宣顿时陷入了沉思:“你说是……这不可能。”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天道爸爸才没空催生更多的高阶修士呢,“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高阶修士传功?”
孔宣的眼神已经是正经得不能更真经了:“你不早说!刚刚就应该留下一个来检查检查的!”
“现在也不晚。”
“不晚吗?”
谭昭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不晚啊,现在去朝歌城的话,估计还能看到纣王和两亲儿子的会面,殷郊还没出征,问题不是很大。”
“……你每次这个样子的时候,本座就不大想跟你走在一起了。”他虽然很想跟圣人一较高下,却并不喜欢被圣人围殴。
第282章 无心算有心(二十四)
没有了狐妖妲己迷惑的纣王,不过数日就展现出了曾经的锐利和锋芒, 即便他这些年身体被美色和酒气消耗了不少元气, 气运也被吸走了大半, 朝堂也少了不少重臣,但也因为这个原因, 让性本喜享受的他难得放下了娱乐生活,专心致志投入天子的事业之中。
具体表现在肃清朝堂、对抗西岐上。
他甚至因为深恨被申公豹愚弄,直接下令封杀了申公豹, 甚至直接已天子的名义命殷商将士见到此人, 格杀勿论, 可见他心里的憎恨了。
“惨,太惨了。”谭昭面带痛惜地摇了摇头, 点评道。
孔宣沉默了片刻, 终于还是没忍住说真话:“他那么惨, 确实有自身的原因, 但你就完全没责任吗?”
从剜心到雷劈再到狐妖祸君,这申公豹该背的不该背的锅, 都背得满满当当了, 也是怪辛苦的。
谭昭摊手:“这也没有法子, 我总不能甩锅给……”他无声地说了圣人二字, 并没有出声。
“……那雷劈呢?”
谭昭十分光棍地开口:“哎,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锅多不愁嘛,能者多劳, 你说是不是呀?”
神特么的能者多劳,这豹子道心是不正,但输得这么惨烈,也是运道实在太差,孔宣没什么同情心地想着。
“说起来,那苏妲己的尸身,是不是被你取走了?”孔宣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谭昭正搁云头上看方向呢,闻言随意地点了点头:“是啊,总归也留个全尸吧,刚好蕴养下魂魄,等神灵合一,不管是送封神榜还是送地府,都成。”
“瞎好心,你不会是看人家漂亮,看上人家了吧?”
谭昭超有底气:“你在说什么惊悚故事?”
孔宣歪头:“不是吗?”
怎么说呢,这孔雀的眼神是真不好,谭昭平静地否认道:“想太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一条性命。”
“烂好心,难怪你想救那么多人,那与你有几分好处啊?”
谭昭想了想,给了一个非常唯心主义的回答:“没什么大好处,但我心里头顺当啊,千金难买我高兴,唔,当然如果换成你的理解,你可以理解成为一种道心的锻炼。”
这一听,孔宣倒是来了精神:“这就是你‘得道’的原因?”
“不是,你不是知道嘛,我得道是因为我管天道叫……”
“好了你别说了!”
直接打断让谭昭的爸爸两字死在了喉咙口。
“行吧,朝歌城到了。”谭昭有些可惜地住了嘴,他抬头看了看瑞气稀疏却不再晦暗的王宫,挑了挑眉道,“好像被你说中了诶,现在殷商和西岐,鹿死谁手还真的未可知呢。”
“……西岐的姜子牙怎么没毒死你呢。”
谭昭哼哼道:“哪那么容易,我好歹也是个大罗金仙低、哦不,中阶,再说我英俊又善良,怎么可能有人舍得毒杀老夫?”
孔宣转头,适时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啊。”
……这同盟,可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呢。
谭昭有些失落地从云头下来,大抵也是巧了,不远处就是烧成了焦炭的亚相府,只是现下居然正在进行重建工作,看模样,似乎是要恢复曾经的模样。
他难得有些看不懂:“这是哪出啊?”
孔宣此时才落下来:“哟,这你都看不出来啊,怀恋你呗,毕竟你用生命将人‘弄醒’了,估计这会儿他应该明白人没有心,是绝不能活着的了。”
“……”
“现在恐怕在纣王心里,比干的分量非常重,你可要小心一些,要是暴露了身份,说不定要重返丞相之位了。”
“闭嘴吧。”
孔宣当即气煞:“没有人能命令本座!”
谭某人也可以说是极度不要脸了:“我现在也不算是个人了吧。”
“……对,你没有心。”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骂人呢,没有心吃你家大米了?
一人一鸟在亚相府逗留了片刻,便往王宫去了,鉴于某鸟的FLAG,谭昭进宫还给自己做了稳妥的伪装,甚至还给自己换了身略显张扬的红衣。
银发红衣,不开口时,难得有些撩人,唔,是静音状态下才有的错觉。
“唔,果然还是本座着红最好看。”论自恋,整个洪荒孔宣称第二,就没有那个敢称第一的。
“是是是,您美颜盛世,无人能及。”
“知道就好。”
殷郊回到朝歌时,他就得知母后及外祖一家已经被平反,他也重新坐回了大太子的位置上,只是上次是狼狈离开,这次回来,朝歌依旧,却分外的陌生。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但人的际遇,往往不随自身的意愿,他宁可没有这份本事,只想回到曾经母后还在的时候。
只是很可惜,这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再次面对父王,殷郊的心里依然充斥着仇恨,他仍然无法原谅这个是他父王的人,但他已经做了选择,也别无选择。
纣王绝对是个严厉的父亲,当然也没多少父爱,他最爱的是他自己,而第二爱是开疆拓土,第三才是美色。
置于亲人,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之所以恢复先皇后的声誉,不过是心里头气不顺,而国家也需要一个继承人,刚好殷郊不错,在他心里勉强凑活。
此刻这对感情微妙的父子相见,空气里似乎都流淌着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