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就不要心怀侥幸干这种只会给自己造成暴击的无聊事情啊。”
忽略掉超能力者少年永远不会缺席的吐槽。
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刹那,某些深藏在记忆里的画面相继出现,埼玉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了当初英勇行动却被当做路人……不,现在还是被当做路人的自己。
他想起了不管做什么、就算真的只是路过,走到哪里都会掀起一阵“好可爱!!!太可爱啦!!!”的惊天尖叫的埃利克。
“不行,越想越……”
“明明是拥有同样凄惨遭遇的好朋友,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啊!”
“外国的小孩儿小时候长得可爱,长大之后就长残了的可能性可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数据。”
语速飞快地说着,埼玉终于激动了起来,重重地握拳,目光犀利,仿若能够化作利箭:“来吧!埃利克!”
“至少在这个标志了男人的尊严的方面,我一定要掰回——”
“一……”
“局……”
后面的声音经过了前面的升华,却没能直接进入激昂的正题。
而是突兀地,在半途往下一滑就滑到了谷底。
没声儿了。
“……”
用苍白的语言,已然无法描述埼玉在看到好友的真面目时,那一瞬间得到的震撼。
犹如幻想的脆弱屏幕被打破,碎片洒落一地拼接不起,此后没多久,还被人一脚踩上去,碎得更是凄凉。
埼玉的表情变得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往里掺了五花八门的调味料,变神色因为惊讶,变得尤为——嗯!扭曲!
“埃利克?”
“嗯。”
“埃利克埃利克?”
“干什么?”
“埃利克埃利克埃利克?”
“……埼玉,你傻了么!”
埼玉的情绪很不稳定。
弄得被埼玉往死里盯着的男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男人——已经不用再叫做“少年”的他,一下发现不止是埼玉,连对面的粉毛小子也面露震惊。
“你们这是干什么?感觉奇怪死了,不要这么盯着我看。”
虽说平时的他并不会介意来自他人的视线。
但是,像现在这般近距离,面色古怪地瞅过来的人还是朋友,男人仍旧无法避免地感到诡异。
他觉得这俩人大概都吃那名为棉花糖的软绵食物吃傻了。
不就是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么?还不知道像不像,奇不奇怪……
等等。
难道是齐木小子的水平大有问题,把他折腾得怪模怪样了?
男人方才想起还存在这个可能性,当即微蹙起眉,作势要换一个姿势,不再继续这么憋屈地坐着。
是的,在超能力的效果已经呈现出来的如今,原本塞下三四个人绰绰有余的厢内空间,竟一下子变得尤为拥挤了。
主要原因,正是从少年改变面貌、身形也跟着有所改变的那一个人。
像原先那样坐着,双腿勉强才能碰到地面肯定不行。
男人此时的双腿颇为憋闷地弯曲着,在狭小空间中几乎伸展不开。
他当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正待稍作移动。
“!”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金色的眼瞳忽然微缩,从中映出了一道势若猛虎的身影。
距离拉近,只在常人来不及反应的猛地一刹那。
“哐当!!!”
无形的气浪因陡然出现的巨大冲击而起,迅捷传荡开来。
正在缓慢转动的摩天轮上,唯有一节载人的吊厢冷不防地剧烈摇晃,连带着连接的坚固钢筋一同震颤,整个摩天轮仿佛也在颤,发出了让人恐惧不已的沉闷声响,似断非断——
实际上,真的差一点就断了。
“你们是故意的吧!因为知道我可以善后所以干脆什么都不管了吗!”
发挥了最快的反应速度,把断掉的钢筋接上、震掉的吊厢还原的超能力者少年无法淡定,发出了明确的指责之声。
只可惜,他的声音在此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他们身处的吊厢还在颤颤巍巍地晃,从外瞧着及其可怜。
可内部,那两个正用奇怪姿势对峙的男人额角都顶着十字青筋,此时露出的表情就算再亲切,也会显得是皮笑肉不笑。
“突然反应这么大,又·不·是·害·羞·的·女·孩·子,怕啥!”
“一句话不说就突然凑过来,我还要问你想干什么!不·要·离·我·这·么·近,尤其是——你的脸!”
埼玉是瞬间暴起的。
虽说他那时候的确没有什么突然袭击的想法,可在悲愤(?)之下急于切实求证的激动心情,却是非常真实。
他只是没想到,埃利克的反应这么大。
在他猛扑过来的那一刻,银发男人的眼神和表情齐变,仿佛遭遇了什么会带来灾厄的洪荒猛兽。
男人当然不会没出息地噌一下倒退贴上窗户,他没动,只是稳而又稳地抵住了埼玉——他的好朋友的双手。
对峙。
若是拿出去,定能将山岳斩断的力量,被用在了这两个最强之人的无聊抗争上。
男人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心中的反对、抗拒、不满,以及嫌弃。
埼玉也深深地感受到了。
所以——
“可恶,可恶!说好的会长残呢?!埃利克,我的好友,你居然是这样的男人,我看错你了!”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眼看着额角的愤怒十字越来越多,对于好友这完完全全的抽风行为,埃利克很是气恼:“非要把手指扣在一起的这个动作,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终于。
许是意识到动作上的别扭之处,埼玉咬了咬牙,总算道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就是想要凑近点打量你这个可恶好友的帅脸而已!”
埃利克:“……啥?”
埼玉(不甘):“完蛋,越看越没有希望,这个差距——哎哎齐木少年,你是不是在捏脸的时候给埃利克艺术加工了?他其实没有这么帅的对吧?”
莫名又被牵扯进来的超能力者少年眼皮一抽:“都说了有没有误差我也不知道了,像不像的问题,要问本人才对吧。”
“绝对加工过度了!”
“……”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这么帅,腿还这么长,把我完完全全对比下去了好吗!”
“…………”
埃利克被好友这根本不着调的发言弄得哑然,冷不防松懈了一下,手松开,顿时让埼玉找到可乘之机。
事先说清楚了。
埼玉做出这样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正如看穿一切的齐木楠雄所言,就是单纯出于男人那点还是没过得去的小小嫉妒——
当然,主要还是好奇啦好奇。
啪!
埼玉如愿把自己的双爪放在已然满脸写满无奈的男人的宽肩上,以这般正式的姿态,对好友进行了近距离认真观察。
“嗯……唔……啧啧……”
“……发出的这些声音,有什么意义吗?”
“表明我充满坎坷的心理挣扎。”埼玉沉声道:“好了,我整理好了情绪,可以勉强接受,承认现在还是你更强了。”
“好像事先根本想不到,又好像那时候就有点预感……哎,埃利克。”
埼玉问:“你不打算看看自己的样子吗?”
“……”
被问道的男人暂时没有回答。
不管像还是不像,都没什么好看的,不是因为你想看才搞出这么个麻烦吗——本该这么回答,可话音在口边停顿。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
这个视角曾经也出现过,虽然有在梦中与在现实的区别,但看到的景象,却相差无几。
映入眼中的右手跟梦中一样,修长,骨节分明,又如雪一般白到近乎透明,与腕间以下的黑衣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齐木楠雄的能力,把留存在过去回忆中的男人的装束也还原了出来。
他从很久以前开始,不管走到哪里,过去多久,都是一袭黑衣。
戴上披风的兜帽,行走在被时间枯化的荒漠里,这一抹黑色能够破开漫天黄沙。
从帽檐边落下几缕发丝,他的银发仿若镶嵌进了冷清的月华,又有冰的酷寒。
兜帽下的面容不会轻易展露在他人眼中,一旦落入,便会牵连起名为缘分实为麻烦的新的一段旅程。
就是这么一道仿佛从最初就与世间划出距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