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是他在害怕着什么才对。”
“啊?等一下,艾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对象是不是完全搞反了!”
“没有?没有吧。应该,也许?啊啊啊,我也说不清楚啦,脑子里莫名其妙地——”
说不清楚,真是说不清楚。
毕竟说那个少年在“害怕”,是比说他“羞涩”恐怖几百倍的描述啊。
艾玛解释不清,其他人听了,可能也无法信服。
“害怕?这里有任何能让他害怕的人事物存在吗?”
一眼扫去,便觉得不可能有。
这儿是普普通通的孤儿院,只有蓝天白云,绿草树林,以及慈祥的妈妈和可爱的孩子们。
具备威胁性的事物压根就不存在。
除非,在少年这里,纯洁可爱的小孩子,就是让他下意识不想接近的——
……“害怕”的,存在?
不。
不对。
他所“害怕”的,根本不是这样浅显的东西。
*****
风起了。
云层恰好在这时飘来了一些,遮挡住了天空中正当明媚的太阳,让光线也黯淡了几分下来。
或许该说,这风来得很不是时候,事先也没个征兆。
伊莎贝拉刚把洗干净了的衣服搭上晾衣绳,还未挂稳,一阵大风就从身后猛烈冲来。
“呼啦啦——”
长绳剧烈摇晃,恰好避开了女人连忙伸出的手。
才挂上去的衣服还未干,但被疾风一卷,仍有一件最为轻薄的外套在半空中扬起。
兜转时地上的女人被风迷了眼,再一看,外套已经飞到了不可能够到的地方。
“啊,糟糕……”
她正这么说着。
在房顶边如同蝴蝶般肆意飞舞的那块白色,忽然间停滞了。
是之前就待在房顶晒太阳的某个人适时伸手,拽住了白色外套的一角。
少年的银发在风中摇曳,但由于长度过短,散乱的发丝没能遮盖住他的眼。
他踩着房檐,俯视下来的那双金眸仿佛不带温色。
“……”
屋顶是危险场地,看到有孩子上去,伊莎贝拉的第一反应是心脏停跳半拍。
但随后,她就回过神,发现自己并不需要担心。
在与少年对视的期间,伊莎贝拉几度以为,只是因为那件外套刚好飞过去,打扰了少年休息,他才会插手。
她还以为,他不会下来。
结果事实却是,少年只低头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一道身影轻盈落下。他手里还拎着那件差点飞走的外套。
“刚刚。”
以为少年不会主动跟她说话,但实际上,竟然真的说了。
埃利克扬手,试图逃脱的外套就回到了原本的归处,并且,不再受风的挑拨。
仿佛,他是为了这个举手之劳,才勉为其难下来一趟。
不是为别的。
绝不是为了亲自下来,询问一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在唱歌?”
“……被听见了啊。”
伊莎贝拉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轻轻哼着的歌声会被少年听见。
她也不介意笑着回答:“是的,埃利克感兴趣吗?”
因为交谈的对象是一个“孩子”,修女下意识地用上了平常对待孩子们的口吻,身子也往前倾,想要俯身聆听。
可她又一次判断错误,这样的说话方式并不对埃利克适用。
银发少年不搭理她了。
将随手捡到的衣服丢回来之后,他从原地消失。
看不见人,有相当大的可能性,是又回到了只有他一人还不会被打扰的房顶。
如此随意地来了又走,又不说明来意,实在让人感到摸不着头脑。
所幸伊莎贝拉并不会因此介怀。
等了一阵儿,风渐渐停了,遮挡住阳光的云层向两侧散开,阴云退开后大地终于得见天日。
不再被外力干扰,女人可以接着先前的工作,将未干的衣服晾晒。
水从皱巴巴的衣角往下滴,没入湿润的草地间,好处便是不会激起声音。
大风和衣服被吹飞又被捡回的小事,只是充实一天之中的极小插曲。
要照顾整个孤儿院二十多个孩子,即使有稍大一些的孩子分担日常,伊莎贝拉的工作量也相当的大,光是晾衣服,都得在这里忙上好一阵。
细节一晃过去,便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伊莎贝拉继续忙碌。
和之前的繁忙比起来,显示出的细微区别是,女人哼着柔美曲调的声音似是不经意地大了许多。
在明面上,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至于是否有另一个听觉出众的人刚好将歌声收入耳中,那就只有那人自己知道了。
虽然,没有歌词,只有曲调。
但是,真的十分动听。
有一些歌声,拥有能让人心神宁静的能力。
而也有一些人,正需要这样的能力,来让自己莫名生起便再难消退的烦躁平息。
距离埃利克回想起“他”的某段零碎经历的日子,也有几天了。
距离埃利克跟友人们略微提及自己的某些信息,也过去了那么几天。
孤儿院的修女,和被修女养大的孩子——这算是记忆重启的触媒。
因为特征好巧不巧和“过去”吻合,仿佛迟早会有这一步,他们不过是顺应发展,找到这个合适的时机激烈地撞上来。
埃利克说过,他曾经亲自养大过一个孩子,所以,他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关键的内容还没想起来,反正一想到就会出现的莫大悔意不会有假就对了。
他目前想起来的那一部分应属于前半部分。
这一部分的“主角”不止是“他”,还有一个女人。
最初之时,还是一个少女的女人。
少女有着黄鹂一般清脆悦耳的歌喉,她的歌声柔婉动人,又能让凑巧听到这歌声的男人得到久违的宁静。
还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少女遇险,遇险的地点又那般凑巧,就在男人专门挑选的午觉地点之下。
因为很吵。
因为这个少女的歌声“他”很喜欢。
所以,“他”随手救下了她。
——既是巧合,又是命运。
这个结局难以想象被多少血泪沾满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埃利克曾经的故事又开始了
第102章
“哟,少年人, 好久不见啦。因为又到了讲故事的时间, 乐园里的花之大哥哥再度登场~”
“你谁?”
“呀呀, 这个态度也太伤人心了!我们可是进行过好长一段时间友好交流,结下了应该很深刻情谊的伙伴啊。”
“谁跟你这个花里胡哨的家伙是伙伴, 擅自闯到未成年人的梦里喋喋不休就算了, 现在已经丧心病狂到连婴儿都不放过了吗。”
由此可见, 被强行打扰的当事人十分排斥时隔多日再度出现的梦魇,并直接申明, 他不想听什么故事,只想把被咖啡果冻包围的美梦继续下去。
然而,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里,他个人的意愿是得不到尊重的。
曾经大摇大摆往他梦里一坐就是好些天的花之魔术师, 现在又来了。
他说, 作为打搅到梦的主人的补偿,就给主人讲一个故事吧。
还是这个敷衍到不行的理由。
连台词都不象征性地改一下,实在让人很想把这只自称魔术师的梦魇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