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的颜色不对,眼睛的颜色更是反了,外貌特征没有半点和‘她’吻合的地方。反正已经被修正了,我管不管都不影响,只是需要一个留下印记的对象的话,选择你未来的‘女儿’还要更合适一点……”
“所以,真奇怪。”
“勾起我的回忆的点在哪里呢?”
这才奇怪。全是奇怪的话。
停在暂时不能移动的少女跟前,又一次来到人类梦境之中的某个存在似乎在困惑。
他着实思索了一阵儿,方才找到答案。
“是吗?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像的不是阿尔托莉雅,而是那位我没能真正见过面的……魔女阁下。”
“……”
“他见到你时,会想起来吗?”
这个人还问出了奇怪的问题。
不记得了。幸好黑发少女在不久之后悠悠转醒,便将梦中带着沉重呢喃的低语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不需要她明白什么,这只是一个必然会埋藏在这里的契机。
伊莎贝拉从那一天开始,就进入了连续不断的“梦”里。
在梦中会有一个雷打不动的白发大哥哥现身,给她说上无数要把脑子塞满的知识外加道理。
女孩子不一定需要具备的技巧也因授课人的私心,不着痕迹地加入了进去。
因为是“梦”,所以不用明白——是这样吗?
就当做是这样吧。
因为是“梦”,伊莎贝拉对自己不需要涉及的课程并没有抗拒,她甚至连“白发大哥哥”这一充满疑点的生物为什么会存在不加以质疑。
嗯,关于到底有没有腹诽“这人谁啊为什么这么啰嗦教育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之类的,然后相当活跃地跟梦里哇哇叫着“我可是义务劳动的纯良魔术师啊”的可疑人士对峙……
忘了,不知道,那就当做没有,伊莎贝拉一直是一个乖巧好学生吧。
只要知道伊莎贝拉在足足数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地得到了无数本来不应该储存在她脑海中的“知识”,就行了。
对待敌人要如狂风骤雨般强势暴力,能不啰嗦就别啰嗦——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魔术师教的,据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这么个风格,把他迷得不行。
如果正面强势不过那就假装要念咒语,趁机悄悄把手里的武器抬起来拍到敌人脸上,什么你不会魔术?那就自己灵活变通吧——也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魔术师教的,这倒是他自己的风格。
“能不要吗?我觉得很傻。”
“什么叫很傻!太没有眼光了小伊莎,正面迎击的勇敢之光无比耀眼,实在是——”
“不,我说的是假装念咒语然后悄悄偷袭。”
“……好过分!”
——算啦,算啦。
——反正一觉起来,就会遗忘了。
第120章
有梦这一层隔膜,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魔术师【大概】没有把伊莎贝拉教坏多少。
伊莎贝拉非常顺利地长成了一个温柔、宽和、善良的女性。
因为她打心底里喜欢小孩子, 长大后的工作又回到了小孩子身边, 母性光辉便在年轻的面庞上绽放得更为璀璨。
“更像了啊。”
她的梦里,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魔术师时隔多年,倒是又冷不防地说出了这句意义不明的话。
总被人说和自己不认识的人“像”, 即使是现实不会知晓的梦, 也免不得会让当事人生气。这是正常现象。
不过, 伊莎贝拉可能“不太正常”。
她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被牵出了一丝疑惑来。
“我和你所说的那个人, 是什么地方像?”
“啊,抱歉抱歉。”魔术师先不回答,开口第一句却是尤为迅速的道歉:“把两个不同的人拿到一起比较还自言自语了出来,真是太失礼了, 请务必当做没有听到——”
伊莎贝拉:“是吗, 明白了,没关系的。”
好像是一副随口问问,要说有多感兴趣实际上并没有的表情和态度。
刚满十八岁, 正值青春靓丽的少女神色如常,自己拿着魔术师早些年变出来塞给她的书走到一边儿, 泰然自若地看去了。
没错,就是自己看自己的,不需要故弄玄虚的家伙找借口忽悠掩饰,魔术师先生没什么事完全可以自行退下。
——就结果而言的确是好的。
——但魔术师为什么会觉得头疼,牙疼, 再外加胃疼呢?
“像”的地方就在这里。
不过,也有可能是压根跟“忧思”沾不上边的梦魇忧思过度,导致能从人类少女身上看出好些故人的影子。
并不只是同一个“故人”。
魔术师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照看过一个少女,从她出生到长大成人,那是他重要的学生。
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魔术师知晓了另一个女性的存在。
那一位的生平在史书与传说中能够一览无遗,因此,即使他并没有见过她,也完全能够想象出其全貌——
毕竟那是“他”疼爱的,跟随“他”到最后的少女啊。
“你当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是,你身上的某些优秀品格让我想起了几个同样优秀的人,引起误会就不好啦。”
魔术师最后这么说,或许是打算认真起来了。
他笑,向不远处坐在花丛里看书的少女发出了真诚邀请:“那么,愿意放下手里的书,听我讲述一个奇妙的故事吗,my lady?”
那本书遮挡住了黑发少女的半张脸,她的一双明眸先一步望来。
与魔术师视线相对,大约沉寂了几秒的时间。
“好啊——这是我的荣幸。”
伊莎贝拉放下书,不仅嗓音往后拖长了不少,动作似乎还要比先前坐过去时来得轻快活泼。
由此展露出,少女的内心世界并不像外表那般淡然平静。她还是挺在意那些事情的,性格也跟平如死水沾不上边儿。
这些年,不为人知的夜晚时间,魔术师一直都在这里。
他的“目的”跟随时都可能破碎的梦一般飘忽不定,可疑的程度始终没有减少。
但,与他算不上师徒也算不上朋友,只在回到梦中时会想起过往梦境内容的少女心知肚明,却始终都没有询问过。
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默契。
“把我当做梦的一部分吧,这样便好。”
还是看不清面容的魔术师曾经轻声说道。
他停驻在逐渐长大的少女身后,似在遥望不可触及的花海的尽头,呢喃般的嗓音几乎又要消散在风里。
“虚幻与现实之间留存着无法跨越的沟壑,这道沟壑你不能跨过,可现实之中,横挡在你与真相之间的那道沟渠,却是完全能够跨过的——就用你自己的力量。”
“作为旁观者,我不会帮你准备好桥梁。但是,就当做……”
——呼!飒飒!
“!”
伊莎贝拉的麻花辫被从身后而来的风捧起,猛地扬向前方。
身周的紧密花丛同样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烈风的侵袭,哗啦啦地激烈摇晃,使得这遍目的花海成为了真正的海洋。
五颜六色的浪花混在一起,此起彼伏,沙沙沙的摩擦声在四处回荡,眼中所见到的花的海浪,已然跌宕出炫目色彩。
而在前方。
还跪坐在摇曳花丛中的黑发少女的正前方。
气流直捣而去,洞穿了由花叶组成的柔软屏障,清扫出笔直的通道。
花瓣唰啦啦溅起,漫天纷飞,亦给透出白色天光的边境涂抹上鲜艳的点缀。
伊莎贝拉在震惊中抬眼,所望见的,便是如此空旷——空旷却又绚烂无比的情景。
好像预示了什么。
好像以此作为契机,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我与你的缘分就仅限于此。”魔术师对伊莎贝拉说。
“但请你相信,在前进的道路上,你绝非孤身一人。”
“会有‘希望’……”
随后梦醒。
回到现实的伊莎贝拉忘记了梦中的一切,或许,只有极浅极浅的一抹幽影留存。
她骨子里的坚韧不拔在寻找线索的过程中暴露而出,一旦抓住了端倪的一丝痕迹,就穷追不舍,绝不放手。
行事是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简单粗暴,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暴露,也没有因此陷入危险。
其根本原因,果然是——
伊莎贝拉在潜意识里知道,有人在庇护着她。
那个人不会直接对她施以援手,给她带来任何能够推动“剧情”发展的帮助,但他会用别的手段,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将她大胆至极的行径遮蔽。
这些年来,伊莎贝拉便是在如此奇妙的环境之中,坚决地探寻着被层层纱幕遮挡在背后的真相。
她逐渐调查到了不少隐藏得极深的内部。
自小在那里长大的孤儿院,实际上与国家内部身居高位的某些掌权者有着不可告人的关联。
这里的国家并非是指孤儿院所在土地归属的那一个国家。
是的,不止这一个,还应有更多方的势力如同遮蔽天空的蛛网,掺和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