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强了,也变矮了 第251章

  数千年前, 圣城卡美洛还无比繁荣。

  备受尊重的圆桌骑士们驻守在这里, 人民从流离失所中得到拯救, 终于可以安居立业,备享和平。

  能看到孩子们的笑脸, 闻到沁人的花香,能获得这一切的原因——毫无疑问,只有“那一个”。

  “感谢吾王,吾王亚瑟!”

  将不列颠从分裂的战火中拯救的亚瑟王啊, 人们的呼声和传说的歌唱, 都将“他”的英明尽情传颂。

  关于这个在不列颠历史之中留下赫赫威名的伟大君王,好似没有任何不好的词能用在“他”身上,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亚瑟王在朝堂上的公正严明, 在战场上的英勇无畏,对子民的慈爱, 对敌人的果决,都经由了众人认可,挑不出半点瑕疵。

  在“他”的带领下,将近十年的时间,几乎崩溃支离破碎的国家重新凝聚, 并抵抗住外敌的侵袭。

  这一功绩成为了诗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创作题材,圣城卡美洛的荣光作为亚瑟王统治时期的一大突出代表,也一并进入了诗文,被后人久久传唱。

  “正如魔术师的预言所说,亚瑟王是被选定的赤龙之子,不列颠,注定会在他的统率下繁荣昌盛。”

  也曾有人这么说道。

  根据传说和历史资料记载,亚瑟王的童年时光并未在王宫中度过,而是作为国王的私生子,隐藏身份,在小贵族的家中长大。

  给出最初预言的魔术师就是将“他”引导上国王之路的使者。

  魔术师仿佛在未来的王还未诞生之时,就早早地预知到了王的一生。

  王将背负命运。

  王将取得胜利。

  王会成为完美无缺的“王”。

  最后,在“使命”全部完成——不,在无论如何都会落下缺憾的“使命”迎来终焉之时……

  “亚瑟被王座下的骑士背叛,她的王后也同样背叛了她。”

  “卡美洛出现短时间无法平息的反乱和骚动,或许是出于种种失望的原因,圆桌骑士相继离她而去。”

  “在国家再度震荡的最终,亚瑟在卡姆兰之丘遭遇了叛逆骑士发起的叛乱,将叛逆骑士击败之后,她也因为重伤不治,在那里——”

  ……

  “她死了?”

  在攀登不知有多久无人踏足过的台阶时,走在最前的少年停下脚步,猛地偏首。

  明明说出的是不需要用疑问语气的笃定答案,但却因为加入了不会被所谓情理压下的震惊,才会显示出如此。

  这其实也算是毫无意义的问题。

  如此漫长的时间已过,可以说,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都会死去,这是无需质疑的必然结果。

  没有人类能够逃脱世界的这一规则。

  ——只除却唯一的那一个特例。

  而此时,就在这里的那个“特例”还在为此感到说不出的惊愕。

  梅林还没有将“故事”完整地说完,银发少年便已然觉得心绪浮躁。

  这种异样,却并不仅仅来源于终于在此揭露的结局本身。

  “……”

  魔术师一时难以说明。

  王的陨落代表一个国家和一个王朝的覆灭,即使能轻描淡写地讲述出来,但问题只在于,“结局”并没有原本可说的那么简单。

  他们的前方,宫殿的内部,某种“气息”,正以不容忽视强烈存在感巍然而立。

  那就是事态超脱原定轨迹,已向难以把握的方向偏转的最佳证明。

  “如果你说的那个人,她被自己的骑士背叛,死在了叫什么卡姆兰的地方,那么!为什么!”

  魔术师的沉默不能让已然烦躁起来的少年满意,所以,他迅速地自信接入了重点。

  还没有走进仿佛只剩半许距离的宫殿,埃利克的视线就宛若越过了城墙的阻隔,与位于内部中心的那个“存在”相视。

  他明明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看见她,

第155章

  梅林当然还记得,男人还没有因【那些事情】对他失望透顶, 径直离去的时候, 就曾与他发生过一次争执。

  确实是“争执”没错。

  即使那时候他们已经能算是“朋友”, 男人对“朋友”也是实打实的好,但对于涉及到原则和底线的问题, 他绝不会视若无睹。

  同样, 也不会因为梅林是他认可的“朋友”, 就对魔术师的某些做法大肆宽容。

  “我不认同你,还有阿尔托莉雅的父亲的做法。行了, 不用跟我解释什么,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在确定阿尔托莉雅自己的意愿之前,我这个外人也不会自以为是地加进来干涉——没问题吧?”

  “不, 埃【】,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问题并不是……”

  “问题不在这里?那在哪里。梅林, 你还是没搞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气愤。”

  那时候的魔术师的确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当时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生的这段对话, 都有些记忆不清了,唯独这段话印之深。

  他后来才想,兴许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从男人眼里觉察出了近似于“失望”的神色。

  男人对他感到失望。

  因为他明明是阿尔托莉雅的老师,也是将“阿尔托莉雅”这一存在一手促成的预知者……

  明明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却从本质立场之上,将自己“分割”了出去。

  哦。

  这一点,可能男人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发现。

  他最为之不平的是梅林那在他看来已经能够等同于给少女“洗脑”的行为。

  在少女诞生之前就为她奠定好了命运,在少女懵懂无知之时就来到她身边。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够按照轨迹,在已然可以窥见的时机,成为完美的“王”——

  “如果她不愿意。”

  “如果,她不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走上的这条路。”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完,但很显然,梅林完全能够猜到之后的内容。

  他本来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解释,发挥能将再是心志坚定的人轻易说动的口才,把这件事情说明清楚。

  其实非常简单。

  无论从现实还是大义,两种角度都能说通。

  拯救不列颠的命运之王注定会出现,即使没有这个“亚瑟王”,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亚瑟王”出现。

  梅林不是人类,按理来说,身为梦魇的他本不会掺和进人类的兴衰存亡中来。

  不过,之所以会插手,理由全如他自己所说,他是喜欢人类和人类创造的美好事物的。

  在适当的时候,对人类的发展历程做出适当的引导,将之引至“正确”的道路后,便可以功成身退,剩下的时间大可以安然旁观。

  这也就是梅林与人类有所不同的最大差异。

  单纯地喜欢“人类”,但又只是喜欢“人类”这一整体,而非精确到个人。

  在半梦魇真正爱上某个不同寻常的人类之前是这样,爱上那个人之后,也只是多了一个他自己也需要反复寻味感情的特例,本质并没有发生改变。

  所以,在彻底明白人类的复杂感情之前,花之魔术师是与男人在阿尔托莉雅的问题上达成理解,更不要说——

  弄明白,男人为什么会那般决绝地离开。

  “如果……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就算他不走,最后落到所有人面前的,也只能是一个死局。”

  王的故事尘埃落定,一切都已然结束的那段超过千年的时间,魔术师将自己关在阿瓦隆的尽头之塔中,一步也不离开。

  暂且不去辨明他这么做是为了自省还是自我惩戒,亦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待在只有一扇窗户的塔中时,魔术师时常会想起那时候的事。

  可能还是无法释怀。

  啊,应该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释·怀。

  他会不断审视当初之事,毫无意义的假设频出,也起不到安抚内心的作用,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印象。

  ——假设回到那个时候。

  ——他没有离开,我们还是和当初一样在外冒险,阿尔托莉雅的问题谈过几次,但都没有得到彼此都满意的解决,但所幸气氛还好。

  ——历练没过多久就结束了,阿尔托莉雅回到王城,正式接过了王位。他虽然不太想跟过来,但因为感情深了,又担心阿尔托莉雅,最后还是和我们一起上路。

  ——从阿尔托莉雅成为亚瑟王开始,发生了无数事情。有纷乱,有战争,也有团结与和平。

  ——他,至少在这一期间里不会走,因此,他会目睹亚瑟王一生中所有的辉煌和落寞。

  ——矛盾必然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堆积,又在某一刻彻底爆发。他不会容忍接下来的那些事发生,没错,他一定不会……

  梅林似乎已经看到了,假设中没有在那时离去的男人会在目睹“亚瑟王”的归途之时,露出怎样愤怒而不甘的表情。

  他会插手。

  跟习惯了旁观者和维护者身份的魔术师不同,他会无视掉他人——哪怕是除了他以往的所有人——的反驳抗议乃至于阻碍,只一意孤行,去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

  反叛的骑士会被他强行镇压,由之而起的各种麻烦事接踵而来,但极大可能会被他直接忽视。

  王的逆境自然而然地破解了,毕竟,男人会护着她,以一己之力,竭尽所能将所有灾难阻挡在外。

  ——注定将会在盛极之后走向灭亡的国家,竟然被直接改变了灭亡的结局。

  ——注定将会为这个国家殚精竭力而死的王,竟然也被直接得不能更直接地改变了死亡的结局。

  从“悲剧”扭转成大团圆“喜剧”的前提,完完全全,都建立在【那个男人没有离开】之上。

  无需犹豫,梅林甚至可以直接想象到,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和男人的关系,必然会出现狭长深邃到几乎无法跨越的裂痕。

  他早早地“看”到了阿尔托莉雅的命运,却对此不做干涉,只静静等待少女走向命定的结局。

  男人绝不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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