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把阿尔托莉雅变成这样的破玩意儿留下来碍眼么, 只是拆掉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喂!”
“呃,不,没有。”
梅林大概震惊到有点语言混乱,当然, 也有他从这几千年不改的潇洒作风中得到某种熟悉感的强烈安慰(?)的可能性。
“只是既感到惊讶又觉得一点儿也不意外……咳咳,不过,还不能拆掉哦。”
埃利克:“为啥!”
把随手一抖就能嘎嘣嘎嘣掉渣的圣枪捏得更响,蓄势待发就等着拆枪的少年很生气。
梅林连忙给他解释,说的什么,现在来说就算毁掉圣枪,已经对阿尔托莉雅造成的影响也是无法回转的,而且还会有害处。
以及,最关键的是:
“只有圣剑归还,她才能……”
“解脱”二字没有说出口,原因是阿尔托莉雅本人就在这里,正用如比碧涛还要平静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们。
梅林并未直接说明白,埃利克不是太了解情况,但也能从细节上看出些什么,神色闪烁几番,顿时就哑然。
“……”
来到地面的阿尔托莉雅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人性”一如被微风吹拂而过的湖面上轻荡起的点点涟漪,过去这么片刻,涟漪早已失去痕迹,湖面也重归平静。
听到面前的少年要拆掉她的圣枪,她没有呆愣也没有生气,仿佛心中一点波动都不曾出现。
梅林和少年当着她的面的“争执”也听到了,其中所提及的圣剑,也似乎存在与很久很久以前的遥远记忆……
不对。
圣剑之于她的意义和回忆,也和某个特别的人类一样,变得模糊不清了。
阿尔托莉雅继续打量面前的两人。
只看外表,魔术师还是老样子,老师千年下来都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神性的影响,她对跟大部分时候可靠的老师重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全部的关注,就在那表情难得变得较为丰富的银发少年身上。
虽然,神色淡淡的王心中明确地在想:这个少年不像……可是,什么地方不像?
但除了她自己之外,谁都看不出来她的心里还存在着这样的想法,也就同样谁都看不出来,她会在沉默之中,不动声色地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好像有点感觉到是哪里‘不像’了。
——主要体现在‘外面’,也就是,目光所能触及到的……
“这里?”
哒。
很轻微的声响,不注意的话根本听不见。
因为,阿尔托莉雅只是不声不响地走上前一步,抬起右手,先往上微移,再往下……
——用和她的表情一样淡泊悠然的态度,把平直伸展开的手掌往下一放。
就稳稳地放在了银发少年的……比她矮了快三十厘米的头顶上。
“……”
“……”
好、好险。
只是脚下大地震了一震,凭空在某人脚下出现了几道狰狞裂缝而已,没有发生什么毁灭世界的恐怖大事。
阿尔托莉雅对自己做了何等可怕之事毫无自觉。
也是,毕竟她不曾感受到半分“杀气”,顶多在直直看见银发少年唰地转来的脸上陡然变幻而成的诡异表情时,觉得空中飘起了点点雪花。
“摸什么,嗯?你在摸什么?”
“抱歉。”阿尔托莉雅从实道:“不知道原因,总觉得这个差距不应该存在。”
不应该“往下”,应该“往上”才对。
没错,差距就是应该出现在上方——不存在于记忆里的某个男人要比她高出好几个头,属于垫脚都不一定能够到他下巴的傲人高度。
可如今,只能让人仰视的绝对优势居然不见了。
低头才能看到少年正脸的阿尔托莉雅十分疑惑,所以,也就情不自禁地伸手,仿佛往那引发疑问的脑袋上试探地一按,就能找到原因……
“哼!”
埃利克分外凶狠地把傻姑娘的手——不是拍,没那么粗鲁——抓下来了。
“连你大哥人都不认识了,居然还在意这种……无聊得要死的事!你真是!”
“不仅脑袋瓜变笨了,人还不知道怎么学坏了——这种像盔甲又过分暴露的打扮是怎么回事啊!”大哥恼怒,不排除其中存在先被身高问题戳到痛处的因素。
金发“女神”威严尊贵,神圣严肃,唯独某个位置的装束让本质上微妙保守的她大哥看不顺眼。
裙子就是裙子,盔甲就是盔甲,女孩子爱美并不是坏事儿,但那打扮……
胸都露出来大半的那种打扮!实在是太——
胸口难道不冷吗?!
几千岁高龄的老大哥心中莫名不爽。
他理所当然地看不下去,也理所当然地教训起了不仅长高了还发育完备的妹子。
阿尔托莉雅还未得到开口的机会,就听到从旁发出的似乎快憋死了的噗笑。
“噗——咳、咳咳咳噗嗤,嗯没什么。来,埃利克,我把外套借给你。”
将此时发生一切尽收眼底,差点没笑出来的魔术师十分艰难(?)地整理好了表情,竟然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对埃利克可是很了解的,笑出来就会被揍。并且,埃利克此时对学生的打扮极其有意见这回事儿,他也是一眼看出,领会贯通。
早在那时候,男人就对莉莉整天穿着小短裙跑来跑去相当不满,只差知道是魔术师出于个人口味替少女选了这么个“伪装”之后,直接挽袖子揍人了。
瞧着就格外繁琐厚实的外套脱下,露出魔术师意外肌肉干练的良好身材
——也许,这家伙还怀着某些不可言语的小心思。
只可惜埃利克只看了他一眼,就无动于衷地扭过了头。
魔术师友情提供的外套,被埃利克大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在了阿尔托莉雅的身上,保管裹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确保了这一点,埃利克收回挑剔的目光,这才满意。
“先将就一下,待会儿出去再换吧。”
“……”
“这枪先由我拿着,在没找到解决方法之前,不要想我还你,知道吗?”
“你……”
“嗯?想说什么,说大声点儿。”
“埃利克。”
阿尔托莉雅轻声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埃利克微愣。
不等他回答,眼中的金发丽人微微垂眸,冰封般的面容似是出现了些微解冻,只因为,一瞬间闪过的一丝情绪。
“在哪里听过……但,还是存在某种差异。”
阿尔托莉雅抬首,唇边竟勾起了极浅的笑意:“很显然,有太多不明的因素在阻挠着我。不过,我竟会觉得,即使不用与之对抗也没有关系。”
“是啊。”梅林道。
“虽然我们所遇见的你,只是另一条世界线的‘可能性’。但是,你毫无疑问就是阿尔托莉雅。”
只要还是“阿尔托莉雅”,那个人就绝不会放弃。
“来吧,阿尔托莉雅。你的徘徊即是命运,我们的相逢也是命运,两者碰撞之后造成的影响不用多管。”
“离开?”
阿尔托莉雅问。
“没错。”
埃利克抢先,吐字清晰地肯定。
说句实话,他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很不喜欢这只是望着好看,实际上空空荡荡半点人气都没有的地方。
如果是他的话,在这儿十分钟都待不下去。依照这一点,怎么可能还让阿尔托莉雅继续在这儿呆板地死守?
“走。不要给我除了听话以外的回答哦!”
在魔术师含笑之中似是另有心绪的注视之下,埃利克强行把风暴之王从她的永恒王城中带走了。
少年就是这样。
要比“任性”程度更高一点,做出决断时,他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将被他的自信打动的他人不由分说拉着走,对方还完全说不出他的错。
只除了那个时候……某些,还不能说出的事情。
在无人能知的刹那,魔术师几乎想要喟叹:
埃利克。
亲爱的埃利克啊。
你的肆意妄为,你的光芒,对某些人而言……
既是救赎,也是伤害。
*****
“——滴滴·滴滴滴·滴滴!”
“收到警报!发现除原有特异点外的其他区域出现波动!”
“这个……不、不对,无法确定到准确时间,年代与地点……都在可勘测范围之外!这也太奇怪了吧!”
因一个突然意变引发的骚动,在神秘机构迦勒底的管控室内陡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