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隶点头含笑,咧着嘴笑起来的模样甚是怕人,咿咿呀呀也说不出话,终是摇头,无力的画了一个“死”字。然后含笑的闭上眸子,那神情若是等待一种解脱。
秦霜面容一冷,后又一笑,恍然道:“我原以为我和你有些像,现在看来,却也不大像。”
说完,提起身边侍卫的长剑,只见剑光一闪,热血洒满,红了一地。那才刚鲜活的生命瞬间便灭,只瞧见地上滚动的头颅,还留着淡淡的笑意。
望着地上腥红的血水,诡秘的笑脸,周遭腥臭的腐肉气味,秦霜一时犯了恶心,出了天牢就一个劲儿的吐,止都止不住。
“少爷…”杨真赶紧过来给他顺背,他常年服侍秦霜,可算是一刻不离,尽心尽职,秦霜的身子哪里出了毛病,他也是知根知底,再清楚不过的,但是,他们少爷心里的毛病,他却并不能尽数看透。
“无妨。”秦霜摇摇手,直了身子,刚起了,却又弓了下去,“呕…”
几日不思进食,如今吐得都是黄水,连胆汁都要吐了出来,人瞧着,都觉得嘴里发苦。
“少爷,一早就让你不要进去了,哪里怎是你去的地儿?”杨真纠结。
秦霜闻言,突地一笑,“此言差矣,言说,祸福本相倚,命自不由己,终没有一定,古往今来只如此,说不定,那底下就有一间正是为我准备的,也不一定。”
“这…”
杨真一时无言。
“大师兄,你既知道,就好。”
沉沉的声音自后面飘来,伴着脚步落在草地的声响,一个黑影鬼似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堂主。”
杨真吓了一跳,赶紧垂首低目,跪在一边。
步惊云一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审视着秦霜,自上而下,脸变得像黑夜一样的沉,就见秦霜的白衣上染满了血水,早已浸染成一片鲜艳的红。
“云师弟,你…”秦霜只觉脑袋虚浮,浑身无力,软的成了一滩泥,也懒得去发现步惊云的不满,只想着说上几句,各自回去。
谁知他刚开了腔,就被对面的人拦腰打横抱起来,一路向着前走去。
秦霜也难得去推拒,就索性让他抱着,只闭上眼,并没有气力去管。
杨真愣了半天,才赶上去,“云堂主。”
步惊云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道:“你先回去,师父若是问,就说霜师兄今晚留在飞云堂。”
“堂主。”
杨真再说话,人已经远去了。
长叹一声,他也赶紧往着天霜堂去了。
秦霜就由着步惊云抱着他去了“飞云堂”,浑浑噩噩的居然睡着了。
他却要试试,自己即便在飞云堂留一宿,师父又能怎么处置他。杀了刮了?生死一念,最坏,不过囚禁一生罢了!
自己却不是木隶,绝对不是。
他能以独孤一方和独孤鸣的性命威胁木隶,再用木隶一事,刺激无双城的人;但若想用步惊云和聂风、断浪来困住自己,那便打错了算盘!
他可以心甘情愿的留在那人身边一辈子,但却绝对不会是为了别人。
“云少爷。”
孔慈端着洗脸水站在院子里,刚泼了去,便放下盆,奔过来,一脸莫名担心,“霜少爷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睡着了。”
步惊云声音轻轻的,抱着人进了内堂,放在自己的床上,又对着整了毛巾的孔慈道:“给我。”
孔慈静静的站在一边,望着他们少爷无比细心的给霜少爷拨开发丝,轻柔的擦着脸,一时有些出神,也只有霜少爷才能得他如此,不免有些失落,想自己和云少爷共处近六年之久,又尽心伺候了他三年,万事没有不周到尽心的,多少冬夏,心知其寒暑,无数个日夜,终是默默陪伴,他的心思,却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他待霜少爷的情,已属罕见,现无人能敌,日后,也再不会有人能替。
望着云少爷对待霜少爷的轻柔,孔慈竟然露出笑意。
笑着笑着,又想哭,姑娘也怪自己的小心思,纠结的要死。
当初,是他把自己从侍婢主管手上救出来的人,外表冷酷,无情得如同一个没有人情的木偶,沉默了一年又一年。原以为他是不会爱人的人,又岂知他不是不爱,是不轻易爱人。
自己虽然爱慕云少爷,可也知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她自知自己永远永远也配不上他!
若是自己不能,那霜少爷就刚刚好,可以一直陪着他!
然后,自己终身不嫁,伺候他们一辈子,这也是美事一桩了!
正想着,便被轻唤了一声,“孔慈,你先去吧!”
“是,云少爷。”
姑娘笑盈盈的答道,端着银盆,出了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只是关上门,小姑娘又开始担心了,心道:云少爷怎的把霜少爷带回来了?明日叫帮主知道,不又是一个说不尽的。想是这么想,但是她却不说,只想着,云少爷和着霜少爷能处一时也是好的。
又想着,帮主那一处又是怎么办的好?
“你莫要装睡了。”
步惊云伸手解开床上人的外衣,褪了一层,丢在一边,谁知里面的那件还是红的刺眼,索性一件一件的脱。
秦霜睁开眼,木木的看着他。
“你这般讨厌杀人,却还是愿意为了他杀人?”
秦霜摇头,“这次不是。”
“其实,你是喜欢杀人的吧!”步惊云冷笑,一把提起他的身子,拉进怀里,面对面,“杀人会使你心燥不安,不安便不会深想,反而是一种平静。”
“为什么这么说?”秦霜挑眉,一笑。
“我讨厌你杀人。”步惊云抱着他,脸埋在秦霜裸、露的颈项处,“每每看到你杀人的表情,我便觉得害怕。”
“你怕什么?”秦霜摸摸他的头发。
“我怕,有一天,你会为了他,杀了我和风儿!”
“胡说!”真是胡说!
秦霜平静的说,但心里却有些冤屈,心说这个小子把自己当着什么人了?没良心的就会一个人瞎想!自己纵然再如何听雄霸的,也不会那样去做!这师徒三个,他谁都不会伤害,也不许别人伤害!
想着,不禁搂紧了步惊云,“云儿,你放心,在我心里,他和你们一样,没有孰轻孰重!就是浪儿,我也是舍不得伤害一点点的。别人把江山、金银、美人当宝,我不喜那些,你们便是我的宝贝。”
心说,我这么说,你该放心些了吧!这也是实话,自己除了他们,还真没什么宝贝的东西了。
步惊云闻言,不喜,反而一气,一把扣住他的颈项,不满的讥讽道,“霜师兄,你的心倒是大得很,能容得下这样多的人!”
说着,上前一点,一口咬住秦霜的耳垂,轻若游丝道,“我心里却只容这么一个人,岂不是很亏?”
秦霜失笑,“云儿,别闹了!”
“为什么不闹?这不是你正想着的吗?拿我做幌子来试探他,看他恼是不恼?如何恼?是软禁了你,还是杀了我?”步惊云突地扯开他的内单衣,扑了上去,压在死死的,沉而黑的眸子,严肃道,“若是有日,我们翻脸,你当帮谁?”
秦霜想都不用想,这问题简单,“我谁都不帮,一边看着。”
“若是我杀了他,你当如何?”
“那我便杀了你。”
“…”
步惊云脸色一变,就听秦霜又笑道,“若是他杀了你们,我也会杀了他,这样可好?”
“…”
一点都不好!
步惊云翻身,走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推门出去了。
无双城的人一个月前,乘夜色,逃离了天下会,一来因为惹出事端,二来怕天下会有所行动。
一时之间,无双城少城主色胆包天,调戏雄霸帮主爱宠的事,弄的人尽皆知。
无双城一时丢了大脸,早知天下会并就没有联盟的打算,只是在算计他们。
再者,当真他们的面儿,折磨木隶至残,无双城城主向来待木隶亲为子,当下拍案,此仇必报!
一提报仇,便正是着了天下会的道儿!
他们就想侵占无双城,只愁没有机会下手,这下正好!
“风儿,你先去无双城打探消息!”
“是,师父。”
雄霸先不急,只看无双城如何行动。
风儿人虽然看似有些滑头,但行事最是稳重,怕是三兄弟之中最沉稳的,且,人也很机灵,很得人缘,易于混入人中,探得消息。这许多的好,雄霸倒是看得清楚,派他去,正好。
第41章
山路崎岖,弯弯绕绕,像个螺旋一般慢慢向下。
两匹马一前一后,远远而来,静静的山间就听得嗒嗒的马蹄声,慢慢近了。
却见前面的男人披头散发,带着铜质的面具,散发竟遮住大半张脸,然而周身穿着倒极是整齐,青白袍子薄薄的破破的,瞧着洗了也不知多少回,旧得发白。
轻悠悠的坐在马匹上,望着山上的景致,忽地闭上眸子,听着山雀的鸣叫,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入神。
他的后面是个白衣飘飘的俊俏青年,长发半束起,面容白净,充满了书卷气息,虽然年纪不小的人了,但是跟着前面的人,就显得稚气未褪,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殊不知,离了男人,他便是江湖上独当一面的少侠,剑晨少侠,英雄剑的传人!向来以稳重居称于世!
就见年轻小子夹夹马肚子“驾”了一声,赶上前去,与男人并齐,满脸好奇的问道:“师父,您才刚说这‘倾城之恋’是一式绝世奇招,晨儿不才,实在不明白,这举凡世上所有的绝招奇艺的名字,均能隐约流露该招在使用时的诀窍或独特之处;就如师父曾对徒儿介绍的断家祖传蚀日剑法‘火磷蚀日’,便是一式足可蚀掉对手取胜曙光的奇诡剑招,可说是名实相副,然而…”
青年看了一眼他师父,顿了顿,师父闭眼不语。因带着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半响见师父不言语,他也便说,“这倾城之恋,单从字面看来,并不像什么绝世武学,倒像是一场戏曲,或是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像极了爱人之间的密语。”
男人闻言摇头,长叹一口气。
“晨儿,你习武多年,更是有英雄剑在手,却终是资质平平,难成大器!”想当初,不虚说步惊云是天人,但那人生性带魔,自己却不能收为己用,想来可惜,“这招倾城之恋是一式霸道无比、足可倾城的超级奇招,惟只在距今千多年的三国时代曾经出现,也是惟一的一次;直至如今,江湖人更罕有所闻;为师,也仅是于多年之前,从一个用剑高手口中得悉……”
“他是谁?”
剑晨好奇心大增,兴匆匆来问。
哪知师父却不言语,只见眸子里倒是有些落寂之色,好似突地觉得寂寞,这是多么稀奇的事啊!师父也有这样的神色,这时,他便更加好奇了!
“师父,我们这次出来,为的什么?”
他们一路山山水水,向着中原腹地而去,已不知多少时日了。
“去见一个人,一个‘剑中至圣’,也是为师一生最难忘的夙敌;他,爱剑、求剑、恋剑,胜过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