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悄声在储妃耳旁道:“奴才以为,储君定是为了小公子的安全,所以才遣了个替身过来……”
“替身?!”储妃惊讶的看着赵高,脱口而出。
赵高赶紧示意储妃低声,道:“储妃,这不过是奴才的猜测。恕奴才大胆直言,殿下如今虽然身居储君之位,但放眼整个朝野,仍有皇子成皎和秀丽夫人在侧。近年来屡屡发生行刺事件,储君出入均是万分小心。而现在储妃又有了皇子出生,公子扶苏乃皇嫡子,身份尤其精贵。若万一有些什么差池……”
储妃愣愣的看着赵高,有些犹豫的道:“你是说……你是说……储君他没有……没有害我孩儿……却是为了他的安全所以藏起来……?”
赵高沉默着不说话,但看着储妃的表情显得毋庸置疑。
第7章
犹自说话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刚才还哭的震天的小婴儿突然又没了声音。秦苏原本是怕赵高就这么交代了事实,那他势必不死也残,将来的日子可没法过了。所以才忍着又累又饿的感觉,再度放声哭了一回,总算也是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打断了片刻,给了赵高喘息的机会。
只是让秦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高居然就真的信口开河说了这些话。让秦苏惊讶的却是赵高所说还真是似模似样,若非秦苏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还真会信了他的话。赵高确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高手。秦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嬴政会有这等手下,倒也是幸事。
其实,秦苏是不知道,在历史中赵高从来就是狡猾聪明的代言。不过有一点,秦苏倒是看的很准,那就是赵高的贪生怕死,他会对狠辣的嬴政忠心耿耿,恐怕正因为嬴政之前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从骨子里都不敢反了嬴政。
秦苏感叹之余,只能说嬴政这少年果然不简单……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讨论嬴政如何的时候,秦苏自觉快饿疯了。无奈之下,秦苏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叫一声,其实也就是猫似的“咿呀”了那么一下。
赵高和储妃顿时回过神,储妃的表情已经不如之前那么难看,可见赵高的话也确实起了点作用。储妃咬牙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赵高,我且信你一次。这事我定要问清楚储君。如果你敢骗我……”
赵高苦着脸对储妃,哀声道:“储妃明鉴,奴才这条命看是不保了。这等事即便储妃问了储君,恐怕储君也不会说出实情,甚至还会杀了奴才……”
储妃一愣,脱口而出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高眼珠一转,道:“储妃,不若慢慢从旁推敲。况且,等储君继任大统之时,您再问也不迟啊!”
储妃闻言顿了顿,旋即出人意料的一巴掌打在赵高脸上。赵高顿时傻愣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秦苏在旁看着心里道:赵高,刚还说你聪明,怎么现在就傻了呢?那可是储妃的亲子,能等么?
只是出乎秦苏的意料,储妃咬着牙道:“赵高,若你敢在本宫面前耍缓兵之计,那你就等着五马分尸!”
赵高立刻再次伏趴在地,口口声声的说:“不敢!奴才不敢!”
储妃怒气冲冲,神情也相当复杂的看了眼赵高和一旁的秦苏之后,拂袖而去。
赵高这时总算松了口气,站起身后走到小婴儿身旁,就盯着秦苏猛看。
一开始秦苏还没觉得什么,可被赵高盯的时间久了,再看他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发毛。赵高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很难形容。
下一刻,赵高伸出了手,竟是掐住了小婴儿的脖子,整只手越来越用力。秦苏被赵高的举动吓到,整个小脸都憋红了,身体更是本能的扭动着,小嘴张着想发出声音却完全没办法。
秦苏完全不明白赵高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可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些,窒息的感觉让原本就精疲力竭的秦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直到他觉得全身发麻,意识逐渐的远去。
难道竟要这么莫名其妙而死么?到底是为什么?
恰恰在这一刻,赵高放开了他的手。秦苏不受控制的咳嗽着,而耳边却传来赵高的喃喃自语:“储君竟是能够下的了手……”赵高的神情很古怪,眼神里透着恐惧却又闪着崇拜似的狂热。
秦苏这时候完全没法去注意赵高究竟在想什么,眼泪鼻涕呛的他差点连气都喘不上。
隔了一会后,赵高似是回过神,急急将秦苏抱了起来,擦干他的眼泪,沉声道:“储君是天之骄子,可你母亲却不过是一介民妇,现在储君偏偏为了你做如此安排,要知道,你根本不配是储君嫡长子的身份。你最好别做出什么事丢储君的脸。否则……”
秦苏听在耳里,心中震惊,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赵高。他听出了赵高话语中对嬴政的忠诚,却还有更让人惊惧的偏激。
秦苏呆呆的表情并没有引起赵高的怀疑,毕竟赵高又哪能知道如此小的婴儿其实能听懂他说什么呢?赵高只以为这孩子被刚才那一幕吓傻了。随即,赵高就高声叫来了奶娘,把秦苏往奶娘的怀里一放,道:“照顾好他。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问。”说着赵高也走了出去。
秦苏看着赵高的背影,原本又累又饿的感觉突然淡了很多,变的没啥食欲了。他只是在想,他究竟算是犯了什么天规戒律?竟让他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将来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秦苏欲哭无泪了。
岁月如梭,转眼春去春回,秋来秋去。秦苏就在这暗潮汹涌的深宫内院里长到了两岁多点。不过这时候的秦苏已经从储妃宫里搬了出来,在一旁的侧殿里占了个小小的地方。储妃这两年里根本不待见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摄于储君时不时心血来潮的跑来看看自家儿子,似是极宠这小孩一般。储妃也不敢怠慢。
可毕竟储君还是少年人,根本没什么当爹的概念。再加上秦庭朝野诸多事端,嬴政面对这些王公大臣都无暇应付,更况论常常去看一个只会睡的小婴儿?新鲜劲隔不了多久就过去了。从一开始的日日来探望,直到现在秦苏都有一年多没见过储君一面了。
储妃似乎也不太愿意秦苏去见储君。所以才让人将秦苏住的地方调到了宫殿偏僻的一角,由赵高继续伺候秦苏。赵高有时候也相当的郁闷,他好不容易跟了政储君,却偏落得伺候一个小婴儿的命。况且在储妃宫里待见他的根本没几个。
赵高是个机灵的人,至少见过两三次储君来储妃殿说的都是公事,说完也不留宿,直接就走人了。害的储妃每每都是失望的砸东西。赵高哪能不明白储君的意思呢?所以为了不犯储妃的忌讳,赵高是能躲就躲,储妃眼不见为静之下,倒也算安稳的过来了。只是令赵高更郁闷的是,储君似乎也没将扶苏放在眼里,他又不能冲去找嬴政让他有空去看看孩子……
所幸的是这些成年人的纠结倒是没有影响秦苏的健康成长。这个时代自然没有什么早教之类的事,而赵高心底里就看不起这“民妇之子”所以对秦苏也是爱理不理,除了安排衣食之外,根本不管秦苏。
也正因此,秦苏倒也乐得一个清静。不过,这小孩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却让宫里的很多人都以为公子扶苏是个哑巴。
赵高倒是不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他亲耳听过这位公子大哭的声音。但是公子扶苏是不是说话,与他何干呢?赵高完全不理。
秦苏没事可做之下,只能自娱自乐。类似于辨识秦朝写在竹简上的文字,这就是一件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但是也非常有成就感。秦苏觉得自己万一哪天穿回去,他就是个古文字专家。正因如此,殿外的一个花园和小池塘成了秦苏最好的休闲学习场所。
某日午时,秦苏正在树荫下铺了本竹简趴在上面努力辨认。这竹简长的很,装订也很精致,细麻绳编织的极细腻。看上去就像本好书。秦苏几乎是用拖的才把这卷沉重的竹简带到了外面。纤细的小胳膊小腿巴拉在竹简上一点点的往下挪动,遇到看不明白的字还要侧头想上好半天。
偏偏这会儿储妃才用过午膳,正由宫人伴着外出散步。
储妃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怎么好,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树下趴着的小孩。只是径自对着亲信的宫人说:“太后时下如此信任嫪毐,你们平日里万万要记得,不可得罪。”
宫人道:“那嫪毐如此嚣张,前次奴婢偶然看到嫪毐甚至和吕相都争了起来。”
储妃皱着眉头道:“若真是如此,事情恐怕就更对储君不利。”
宫人这会小声道:“储君也真是没用……”
“住口,你太大胆了。胡说什么?”储妃顿时低声喝道。
这宫人平日里恐怕是颇为得宠的,这时候反倒低声嘀咕道:“难道不是?以前太后吕相说什么是什么,现在连这个假太监嫪毐的话都要听……还算什么储君?”
储妃很是无奈,可心里偏偏也是这么想,又无法怪到宫人,只能道:“这话今后断不能说。被人听了去,你就是五马分尸之局。”
宫人听了有些怕,点头外,又四下看了看,突然间瞪大眼睛道:“什么人在那边?快出来!”
听得宫女这么一喊,储妃也吓了一跳,急忙转眼看去,不想却从树荫下慢慢趴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睁着无辜至极的大眼看着她们。不是秦苏又是谁呢?
秦苏实在是觉得自己很倒霉,看个书都能遇上这种事。眼见着面前两个脸色很难看的女人,他心里就打鼓,储妃从来就不待见他,先前那些话,就算他不是故意听见,这女人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