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夏安然的这一番准备有些多余, 因为袁盎此来的目的是为了中山国的瓷器生意, 准确的说,是匈奴和大汉之前的瓷器生意。
如今的帝王刘启手上一直都掌握着匈奴的几条暗线。这几条线从何而来,又是何时开始布置, 就连刘启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线是文帝留给他的,而文帝又花了多久便不得而知了。
景帝的猜测是这条线自汉朝第一位公主前去和亲之时便开始布置,但是之所以他拿到的关系网如此脆弱, 应当是因为当中有一个文帝意想不到的意外在——中行悦。
这个大汉朝原本安排给公主陪嫁的宦官,一到了匈奴便背叛了大汉王庭。如果文帝当时的确是借由公主和亲往草原上试图安插人手, 那么中行悦的背叛造成的损失一定是让文帝心痛至极的。
这一切都只能是揣测而已。
景帝虽然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 但有些事文帝却也不会告诉于他。
这条线平日里头没什么用处,就连线人本身也不知道自己是线人。
因为平日里头双方也就是交流一些八卦故事, 譬如大汗最近又收了几个美女,某某地的某某贵族献来了什么宝藏之类的,从不交谈敏感话题。
这条线路一直被小心翼翼地经营着。
为了避免引起这个线人的警惕心,大汉这边特地为他私设了一个走私渠道, 让他可以用各种理所应当的理由拿到大汉这边的珍贵物资,以“利益”为风筝线遥遥飘在大草原上。
而现在, 就到了动用这根线的时候。
瓷器的存在太过精美,刘启向来以自制力为傲,然在乍一见此物后都为之心荡神移了一下,后来在赏玩时更是屡屡失魂。
在长公主所订购的那一批瓷器入京之后,刘嫖就靠着这一批瓷器一举成为了京城的首贵,无数人为了一睹其风采挤破头也想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更有无数人一掷千金想要求购。
若非他事先同阿姊说好尽量不泄露其来处,中山国的驰道恐怕都要被踏破了。
但这也瞒不了多久,这世间永远不存在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九皇子之前就已经送了一批礼入京。
时间紧迫,只能一击打入草原,若不然便会暴露中山国。
中山国的地理位置敏感,谈不上高枕无忧却也不算危险。
如果可以,刘启并不想将他的儿子置于危险之境。
因此,伴随着袁盎入中山国,还有一批人去了代郡。
代郡为中山国重要的北部防线,其郡守正是未来的飞将军李广,当然,现在他还是一个有些失意的军人。
莫名其妙地收到了顶头上司的物资和兵力的李广攒眉看着一并前来的一道密函并一道谕令,中山国……这三个字在他喉头滚动,但并未出口。
将密函烧了之后,李广闭目沉思片刻,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
说起来,他儿子就是跑去了那儿吧?
前些日子这臭小子偷偷让人送了东西给自家夫人,夫人为此没少叨念他,据说混得很是不错。
呵呵,他们李家的崽子不在前线待着,去那安逸地方作甚
李广拿指尖扣了扣桌案,亲自去接了这批粮草和兵士,然后他拉着来送信的兵哥秉烛夜谈了下,第二日就派人去了中山国。
被亲爹惦记上的李当户打了个寒颤,但是他没多想。
作为被第一届择才而出的稀有武将,李当户在中山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他的顶头上司是程不识,程不识虽和李广一样擅长防守,但他的带兵方式和李广完全不同。
李广的兵都是刺头,是尖刀,着重锻炼个体实力,而程不识的兵则更注重团体作战。李当户在这里受到的训练方法全不相同。
中山国富庶,小国王对于军队支出可以说是予求予取,而且铁匠坊在交付了农具之后全数转为军械制造。
尤其是小国王下手造了好些个水力机碓之后,很大程度上减轻了铁匠捶打的制造压力。而在夏安然普及了“炒钢法”和“灌钢法”之后,更是加大了其钢材产出。
当然,这种钢材至多也就是低碳钢。但即便如此,这两种方法也被设定为了最高机密,匠坊的匠人们因此都被定下了契,并被保护了起来。
中山国的军队为国王的私军,按照国家规定,私军有人数限制。但是考虑到藩王本身起到的作用就是帮助君王稳固当地,个别藩王还有镇守边防的目的,军队人数不能比上军队,却也并不算少。
加上大汉的军制较为特殊,除了国王募集的兵士之外,本国内的壮劳力都应当是预备役。如此自然难以统计数目,索性以铠甲数目作为衡量。
中山国现有完整铠甲一百多具,散件四百多件。数字是寒碜了些,但是考虑到中山国毕竟是没底子的新藩国,还不是什么战略要地,这数字已经是刘胜就藩之后加大马力锻造的结果了。
李当户生长在武将世家,自家老爹还是国内数得上数的将领,他自幼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坦白说……原来他是想要离开的,入职了不还有辞职这一招嘛。
谁料中山国接二连三地出了新鲜东西,少年人总忍不住好奇心,这看一眼,又看一眼的,可不就被人留了下来。
他是正规编制的军籍,待遇是全国数得上的好,又因为是单身,还给分了一套军官自住房。虽然没人伺候,但是有人烧水洗衣服打扫房间,还有大锅饭、大澡堂子,小日子过得还挺乐呵。
先不说前头的,单单就说大锅饭。
中山国会用好些个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烧饭法子,譬如渍菜,中山国的渍菜就格外的水灵清爽,一咬一口嘎嘣脆,也不太咸,有些酸,特别下饭。
还有一个叫做“煎”的法子,当兵的每半旬能吃到一个煎蛋,那香的!煎蛋的味道特别特殊,和他吃过的蛋都不一样,边上会有一层脆层,嚼上去嘎吱嘎吱的。
快煎好的时候,厨匠会在蛋黄上头撒一层小盐。
有人吃蛋喜欢从蛋白开始吃,但李当户喜欢直接一口咬到一半,运气好的话他会吃到带点生的蛋黄。
一口下去蛋黄被碎开,带着蛋香味的液体会刺溜一下充盈口腔,就像是吮了一口琼浆一般,那满足感就别提了。
如果要拿他喜欢听的曲子作比方。
蛋黄那就是重鼓,在落下之前谁也不知道今天鼓手打算敲的是轻是重,又是何时起乐,充满了未知的惊喜。
蛋白的脆边就是吹奏乐曲,音调高昂,充满了存在感。
但是这一切最后还是归于弦乐器,蛋白就是这弦乐,没什么特殊的,也没什么味道,但是就是能融合所有的滋味,最后咕嘟一口下肚子,再饮一口炒米茶,别提多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