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后辈还是畏畏缩缩,他们瞬间吹胡子瞪眼:都站直了,什么个德行,看事情还不如十来岁的娃娃透彻,赶紧回来补课!
夏安然不知道自己官员们都一个个被带回去回炉补课了,他正忙着写信给自己的兄长们询问关于铜矿的问题。
铜这种金属在举国分布不寡,除了有大铜矿的吴国,别的诸侯国多多少少都能发现一点,就算没有铜矿,有铁矿也一样啊,铁比铜廉价些,但是也能卖钱。
哥哥们有没有考虑过这种经济高速发展下的工农商不均衡问题?弟弟没经验啊,急,在线等。?
第一个接到弟弟骚扰的自然是河间王。
河间王作为中山王的邻居,真心是拿他这个弟弟没法子。都是一个爹生的,是他出来单干得太早了吗?怎么感觉已经跟不上弟弟的节奏了?哪有人拿这种问题来问人的。
河间王还不知道这位弟弟这不光是问人,还是群发。
但是无奈他拿人手软,现在又在和人一起经营商路,自然不好不回。但这个问题河间王没法回啊,因为河间没有矿。
河间主要是冲积平原,以农业为主,于是他开开心心告诉弟弟:我亲爱的弟弟,为兄没有这个烦恼哟。既然你来信了,哥哥这儿正好没纸了,你那还有富余不?再给为兄一些呗,哥知道你缺菽麦,跟你换。
第二个收到信的是同母哥哥赵王刘彭祖。
赵王的封地在如今的邯郸,他倒是有一个武安大铁矿在。
刘彭祖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处理?赵国邯郸非常富庶,又是交通枢纽,所有前往中山国的货物都要从他这里经过,光是税收就足够让他不用收农税了。而且他本身对于敛财也没太大兴趣,现在正忙着整治国内不法呢。
所以没有农税的赵国农民们当然能够大力发展农业,加之法治清明之后农人生产积极性更足了,虽然还没收获,但是目前看情况收成不差。
同理,鲁王挠挠头,他境内也有一个大铁矿,而且矿藏很丰富,每天都在苦恼人不够用。
鲁地本身三面环山,种植条件优势十足,加上铁低价,鲁地农民的农具都能用上铁具,事半功倍加上天公作美,反正从鲁王到了这里之后连年增产。
也正是因为太空了不需要他管理,他才闲着没事忙着造宫室呀。
对了,弟弟这是为兄最近研究出来的宫室围栏图纸,我觉得这个特别好看,但是你五哥说这个不好看。你帮我下个决定,哥哥下一个宫室的围栏用这个咋样?
皇五子非嗤笑了一声弟弟没事找事,但是难得收到兄弟的来信,他也不好不回。他随意挑笔落墨,写了个“以力破敌”回了过去。平衡?那是丞相干的事,作为一国之主,要做的可不是平衡各方势力。
而是破、杀、屠。出头的椽子灭了即可,只要足够强大,何愁下头不太平?
长沙王刘发离得最远,收到信的时候也是爱莫能助。他那就一亩三分地,又在偏远地区,啥都没有。连大道都不通的地方能有什么商业?
洞庭湖连年泛滥,忙着整湖都来不及,更别提别的了。
但是难得有兄弟写信过来,长年被忽视的刘发心里头也是很欢喜的,他认认真真写了长长的回复之后送了回去,还一并带上了些长沙特产。
当然,现在长沙也没什么特产可带,他送了些椿油过去,也算是当哥哥的一番心意就是了。
等人走了之后,刘发摸了摸弟弟送来的纸,叹了一口气。
当弟弟的在苦恼太富了怎么办,而他还在苦于怎么发展当地经济,让百姓能吃饱饭……人真是不能比。长沙王苦笑着摇摇头。
胶西王刘端的回信来得最晚,内容也最干脆。
这位性格有些阴鸷的国王很干脆地写了个“庸人自扰”丢给了自家弟弟,也不管此举会不会得罪人,反正他人缘一惯不好。但是他上头有两个能干的哥哥,胶西王任性之举也能有兄长们兜着。
总之,兄长们的回信陆陆续续抵达之后,夏安然觉得都没什么参考价值。兄长们的意思都是顺其自然,要么是压根没发现有这个问题,要么是因为矿藏历史悠久,当地居民已经在长期和其共生时有了一套自己的节奏。
毕竟矿藏的挖掘和使用也有一个过程,谁也不像他是天上掉下来的。
夏安然将哥哥们的信塞进了小盒子,然后吧唧吧唧开始啃起顺道被捎来的各地特产。他边啃边想着这个问题。
然后他很快就收到了嫡亲哥哥又一封信。
虽然搞不懂这个弟弟满脑袋哪来那么多奇怪注意,但是作为兄长,他还是帮着查了资料的,查完之后当哥哥的就来信嘲讽啦!
就算你家里有铜,哪儿就能无限制币了?傻弟弟,你先去研究一下造币的工序吧!
而且你以为造出来的钱币就真的会都用了吗?
唔?
这是啥意思?
夏安然满头雾水,然后他就被科普了——就算有铜,但是以诸侯国的能力,铸币的量无法太大。
因为如今使用的是浇筑法制币。
浇筑法就是建好模板然后将融化的铜液灌入,然后敲碎模具取出的一种方法。即便匠人想尽办法将模板制作玩出花来,但是它还是势必受到一样东西的限制——陶泥的干涸时间。
这些陶泥还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哪怕匠人日夜不停地铸币也要不停地重复「造泥板、等它阴干、灌入铜液然后敲碎取下来打磨」的过程。
这样的生产效率自然高不到哪里去。一个模子里头一般也就能做十来个铜币,一个匠人一天能产出两百个便也了不起了,加上天气因素,特别潮湿的季节还要停工。
这样的超低生产效率才是此前没有出现大规模通货膨胀的原因,除此之外,还会发生富户收集钱然后将它融了之后做铜器等情况。当然还会有铜钱藏着不舍得花,富豪将铜钱当做陪葬一起带进地里去等等事情发生。
种种因素堆积之下,其实市场上的钱一直不够用。市场嗷嗷待哺,官方造币又来不及供给市场。否则你以为为啥当皇帝的不把铸币收为国有?你以为为啥咱们爷爷把半两的重量调为四铢?就是为了防止货币被这些有钱人大量收拢然后造铜器再冲击可怜的货币市场呀!
老爹给你铜矿你就乖乖铸币,如果实在担心,就把钱造出来当做岁贡丢给老爹不就完了吗。
夏安然沉默了……这,这还真是他意料之外的发现呢。
缓慢的生产过程勉强补上了货币缺口,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是……咳,夏安然知道更快的铸币方法啊!让他放着不用新方法就眼睁睁看着现在的工匠慢慢干活,这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而且他老爹已经免了他十年岁贡了,这时候赶着送礼,还是拿亲爹发下来的东西转手送回去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正当小国王烦恼的时候,门口探进来了两个小脑袋。他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两个小孩恭恭敬敬地冲他行礼。
前者是刘彘,后者是阿孺的弟弟,叫阿青。
小鸭子虽然好玩,但是毕竟不会说话不会交流,所以刘彘很快就还是投入了和同龄小朋友玩耍的圈子里头。而且他带着鸭子们招摇过市别提多醒目了,特别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吸引了一干小朋友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