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悲伤是刘胜的,不是夏安然的,他只是有些为生命无常而唏嘘罢了。
小国王把换下来的衣裳放到了一边,然后双手抱住弟弟的小身体,将脸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蹭了两下,然后他将人放开,拍拍弟弟的肩膀:“彘儿,要好好锻炼身体啊。”
“彘儿每天都有锻炼的。”
“头发要吹干了再睡。”
“嗯……好。”
“衣服不能弄湿。”
刘小猪转转眼珠,狡猾地说道:“彘儿努力。”
夏安然被弟弟逗笑了,但同时,在这十多日内,有个想法在他心中盘旋已久。
大汉朝的医疗条件太差,后世对于汉朝所有了解的神医都在东汉才出现,如今汉朝的医匠还在吸纳和转化扁鹊、黄帝的经验,并且在草药学上努力尝试。
但现在举国都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不统一。
譬如这次,当他询问了兄长是因为什么疾病去世的时候,中山国的医匠居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病。一直到对方形容了症状他才明了。然而这个疾病在北方却有另一个名词。对于这一点,夏安然不知道是因为误诊,还是在医学上不同派系对一个疾病的不同名称。
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汉代的医学到底还没有脱离“技”的范畴,自然免不了口口相传。且医药学实践性极强,很多医匠一生都在寻找合适的传人,收徒后还要带着学徒一路行医。他们流派不同,所习、所长自然不同。
撇除这些,还和医匠生活在的地区有关,南北东西自然环境不同,疾病自然也不同。如此长在不同区域的医者擅治之疾自然迥异。
只是旁的不统一也就是会带来些不方便,若药材、疾病的名字不统一,岂不是于人性命有大碍?
“彘儿不懂。”小豆丁歪着脑袋表示不理解。夏安然于是便举了个刘彘也知道的例子:“就拿苜蓿草来说,阿兄知道它叫苜蓿,南边人叫它金花菜,更南的人叫它秧草,北边人可能还有别的名字。”
“这个草是很好的畜饲料,但倘若今天阿兄写信告诉全天下的人苜蓿是个好东西,牲畜都很爱吃,但是因为不知道这个草名字在我们这叫作苜蓿,就算他们那儿有,他们也会觉得觉得没有「苜宿草」而错过了「金花菜」。”
刘彘思考了一下,举了一个更简单的例子,“阿兄的意思是,如果我同父亲说骠骑将军会飞了,阿父知道我指的是鸭鸭,但是阿母却不知道,她可能以为是京城内的骠骑将军会飞,然后就会期待带兵的那个将军飞的意思吗?”
夏安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的笑了出来,然后他点点头肯定了刘小彘的理解,刘彘于是继续说:“那彘儿就只要告诉阿母我的鸭鸭名字是骠骑将军就行了呀。”
“但是彘儿的舅舅不知道,奶奶也不知道。全天下不知道的人太多了,那又要怎么办呢?”夏安然慢慢说道。少年为弟弟整理好了袍袖后,牵着弟弟走出了这一间为了守孝而准备出的静室,外头绚烂的秋日金色齐齐入了兄弟二人的眼。
激烈的阳光让刘彘眯了眼,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彘儿可以像阿兄一样,把鸭鸭和它们的名字印出来,然后寄给彘儿所有认识的人。”
“或者彘儿可以在鸭鸭的脖子上挂一个小牌子,写上鸭鸭的名字。以后看到它的人都知道它叫什么啦!”
刘彘显然觉得自己想到的是一个好主意,他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期待得看向了他的兄长。夏安然笑了一下,他将弟弟还给了在门口等着他的小豆丁们。
“阿兄?”三头身的小豆丁没有急着走过去,他扯扯兄长的衣摆,“阿兄还没说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啊……”中山国的小国王微笑了一下。
“和彘儿想的一样,印数,绘图,发行全国。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寻名医良才方可。”
“阿兄打算建一个博物馆,等建成以后就将常见的植物放进去,然后邀请大家一起来辨认一下,也欢迎大家带来他们那儿的植物,等到数据收集全了,就找人画出来印成书,这样无论是北方人南方人,都能知道这种药材在别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了。”
“哇!”刘彘长大了小嘴巴,“好厉害的样子!”
“如此所耗时间非常,”一同来迎接两人的程武却是皱眉,“而且殿下莫非是要在里头种上那么多植物?植物生长有定数,如此作为未免过于困难。”
夏安然愣了愣,随后笑了,“不需要种,只需要采集同一植物中最完整的植株做成标本即可。”
“标本??”
作者有话要说:
医学在西汉的发展进入的是承前启后的整理阶段。
而最重要的是,由于载体是竹简,所以难免会在战争中散失,事实上我们熟知的《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这类书于战国春秋甚至更早的书册,基本都是在西汉和东汉才重新凑齐的。
后来经过一代代帝王和文人的整理编纂,搜集纠正才传到了现在。
当中必须要提到的是,宋仁宗曾经组织了一次大型的医学著作重新修订活动,这之后才基本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医学著本。
宋朝对于很多作品都做了重新的整理和规划,这也给后来明清两代编纂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等做了基石。
苜宿草是非常大的一类,营养最高紫花,其次黄花,黄花苜宿草(南苜)据说是印度那边传来的,和紫花苜宿草传入不算是一条道。
我们现在吃的金花菜可能也是经过驯养的……不过大体还是一样滴。
(当然紫花据说也能摘嫩头吃)
作为我大江浙沪包邮区,春天最好吃的就是草头啦!什么草头圈子酒香草头,这东西超级吸油,入口鲜嫩清香,而且因为叶子小所以能够带动很多汤水,味道特别浓郁。
作者君最喜欢草头圈子,浓油赤酱全在草头上,而且吃草头不会有那种摄取大量胆固醇的罪恶感(年纪大了要养身鸭)。
但是草头只要有一点点老,就立刻嚼不动,不好吃了。
苜蓿草和紫云英一般被当做绿肥使用,绿肥就是在种菜之前土地不让它空着,在上头种一茬这种植物,然后等看看差不多要准备播种了,也不必拔,直接翻到地里就好。
苜蓿和紫云英都是豆科,豆科基本都有固氮效果,加上叶子嫩,茎软,所以很好腐烂。
总之,好处多多,天然无公害无副作用,大拇指推荐。
对了昨天有幽冥水母宝宝指出牛是一个胃四室!纠正一下!
昨天居然有人说要把肥嘟嘟的作者君下火锅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大魔都人也是在食物链顶层的知道木?就算是对上大G市我们也是不慌的!
西汉的守孝时间木有像后世三年的,尤其是官僚阶层,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西汉的的官僚体系几乎没有备用的,而且也没什么队伍肿胀,所以没法放你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