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小孩眸光凝重,他意识到了这件事这样发展下去的最后结果,“引狼入室。”
“是的。”小国王轻轻叹息,他想到了欧洲那些引难民入室的国家,他们犯了一个和东汉王朝一样的错误——他们想要利用这些外来者,却低估了他们的破坏力,也高估了自己的管理能力。
所以欧洲出现了难民街、难民区。
而中国在西晋时就出现了五胡灭华。
思路一点点被理清的刘彘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面多了更多的疑问,“那,那派人看住他们不行吗?”
“不行。”夏安然拍拍弟弟的小脑袋,“短时间可以,对方也能谅解,但是长时间的监视会使得对方生出叛逆心思,这样就很容易被煽动。叛逆是什么?——就比如阿兄让彘儿不要把脚伸出被子,彘儿偏偏喜欢……”
“啊啊啊!!”刘彘立刻捂住了哥哥的嘴巴不让后面的话被说出来。咳,话没有说出来就代表了不存在,刘小猪的思维就是那么直线。
他砸吧砸吧嘴巴,表示知道什么是叛逆了,阿兄继续说就好。
夏安然撸了把弟弟的狗头,“而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有心算无心,总有一天对方会摸透你的套路,搞清楚你的巡逻路线,发现哪里有弱点,然后他们会暗中积蓄力量。如此强压之下必会有大反弹……”
见弟弟还是不解,他直接举了一个强有力的例子,“就和秦朝一样。”
“他们以律法压人,紧迫盯人,对待错误零容忍的结果就是民众无法再生活下去。犯了错的人发现自己没办法过,就会拉着虽然没有犯错但是也害怕自己犯错的人一起反抗。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最后秦朝就被推翻了。”
“所以,彘儿千万记得,以后治理国家时候,一时严无妨,却绝不可一世严。”
刘彘晃晃头上的两个小角辫子表示理解,“所以,将他们分散开才是正确的?”
“对,”夏安然捏住乱晃的小揪,给弟弟又黑又亮的小脑袋上扎了一个麻花辫,仗着弟弟看不见偷笑了两下,“将他们打散并入汉人群体中,语言不通可以学,生活不习惯可以适应,经济有困难可以给一部分的补助,文化跟不上可以给他们政策倾斜……就是对他们的录取要求降低一点。”
夏安然松开了弟弟的小辫子,平静地说道:“最关键的是,比如让他们的孩子和少年人完全融入我们的生活中。”
“孩子和少年才是未来,他们也是最容易被改造的对象。”
“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的孩子习惯使用我们大汉的语言、适应中原的文化,跟上我们的发展节奏,扶持他们开展不同于游牧的新的事业,让他们能够在中原扎下根来。”
“这样,才算是真正地让他们融入了进来。”
刘彘听得嘴巴大张,“那,那他们要是真的考上了……”
“就让他们做官。”
“要是他们去学堂……”
“就让他们念书。”刘彘的一张脸立刻皱成了包子,“要是他们要娶我汉家的姑娘呢?”
夏安然笑了出来,“只要姑娘愿意,没什么不可以。”
刘彘立刻气得鼓了起来,“那彘儿吸纳他们有什么意义?他们的日子不是过得更开心了吗?”
闻言,小国王将弟弟翻过了生来,两兄弟面对面眼对眼,“彘儿,你要让他们加入大汉,凭什么?”
“凭彘儿比他强!”小豆丁挺起了胸脯,还举了举没什么肌肉的小胳膊,然而他的兄长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彘儿,拳头是可以让人低头,但是你该知道,拳头让人低下的头是长久不了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年人才出在大汉,明年就有可能出在游牧身上,出在那些被你用拳头压住的匈奴人身上。”
闻言,刘彘立刻表示不服气,夏安然却捏了捏他的脸示意让他仔细听,“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
“怨望者众,便会掀起反抗的战火。”
“彘儿,莫要忘了,高祖是怎么赢的。”
刘彘一呆,然后不服气得站起哼唧道:“祖爷爷是大英雄!”
“在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是英雄。”夏安然戳着弟弟的鼻子让他重新坐下来,“祖爷爷却确实是英雄,但同时他也足够仁慈,他是吃过苦头的人,所以他在建国后劝农扶桑,不发徭役,不兴奢靡,甚至住在秦朝留下来的长乐宫内。”
“何人堪为天下英雄?”夏安然笑了一下,“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含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刘彘愣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兄长的形容顿生向往,“那,那祖爷爷就是这样的英雄吗?”
夏安然抿唇,笑而不语。
“这是一位前辈所说,彘儿想要听听阿兄是怎么理解的吗?”
“彘儿要听!”
“祖爷爷能赢,其实是因为他能忍他人所不能忍。”
对于一个从小听祖爷爷故事长大的小豆丁来说,刘彘立刻就皱起了脸,实在是因为老刘家发家的故事乍一看太憋屈了。
孩子总是不愿意听到这种憋屈的故事的,他其实更喜欢听项羽大杀四方的故事……咳,虽然那是他们老刘家的敌人。
夏安然道“项羽不能忍,是以他「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祖爷爷能忍,所以才能「养其全锋而待其弊。」”
这是后世苏东坡对这二位的评价,夏安然戳戳弟弟不满意的脸,“彘儿可是觉得委屈?阿兄却不这么认为。”
“能忍他人之不能忍,多半是因为其心有抱负,志向高远。”
“昔日淮阴侯(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皆是因为此。”
“彘儿,怒而拔剑,挺身而斗,可以称为勇,却不能称为英雄。”
他感叹道:“高祖愿意嫁公主入匈奴,先帝和父亲都嫁公主、送财产入草原,为的便是这养我大汉全锋,而待匈奴弊。”
“所以,如果彘儿你当真可以灭匈奴、逐胡虏,可莫要忘了你还得继续忍。”
“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啊!”刘彘皱起小眉头,“阿兄上次就让彘儿忍,这次又要让彘儿忍!”
他生气地叉腰,特别不愉快。
夏安然捏捏他的鸭子嘴,“忍到他们再也不会生出反心,忍到他们会愿意加入我们的军队,守卫我大汉的国土。”